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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中仿佛瞟见了沈世韵的冷笑,那却是一副认定他在劫难逃的嘲讽,看得他怒火中烧。自己敢称世间至尊,就不该给世间任何“凡俗之物”伤到才是。如今连争辩也嫌麻烦,道:“要本座死,容易,但想要我投降,却是万万不能!”
李亦杰道:“只怕事到临头,由不得你。”说完抬手一招,喝道:“放箭!今日定要将他拿下!”
一群侍卫早已将弓弦拉满,就等他一声令下,立即传来接二连三的“啪”、“啪”弓弦弹出之声,立时数百支箭齐射,对准中心之点,犹如包拢刺猬般击出。若在往日,自是全然不惧,但他如今半身无力,根本无法效依前次,拂袖抵御。
李亦杰与沈世韵同时报以冷笑,心道:“先叫你身受重伤,到时由不得狡辩,还怕你再有不服?”
顺治眼中淡然无波,仿佛无论结果如何,也不与他太大相干。众侍卫一双双大眼圆瞪着,紧盯长箭去处,都盼着最终能要了他死命之箭,会是出于自己弓下。唯独汤远程脸上显出惋惜之色,似乎为他十分不值,却又无以再劝。
正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江冽尘心念急转,忽然一把拽过身旁不远的程嘉璇,将她身子当做一块活盾牌,横在面前,左挡右迎,将四面密不透风袭来的箭杆尽数挡住。他虽无内功再来扫回攻势,这一点儿挪动防护的力气却还是有的。
一时间,程嘉璇身上登时中了数不清的箭,却无一损及要害,因此伤得虽重,周身亦如万箭穿心也似,插满箭杆,看来极有几分可怖。伤口层层裂开,血流不止。
江冽尘一把甩开程嘉璇,目视门前给李亦杰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目光转向了大开的窗户。立即强忍疼痛,一步一拖的向窗前挪去。这时门外忽然冲进个瘦小的人影来,见到其中情形,惊呼道:“师父?这这”
江冽尘循声望去,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道:“玄霜?你来干什么?”自己曾答应过不再刁难程嘉璇,现在给他当场逮住,还不知却会怎地?
外界不论发生何事,李亦杰都没心思搭理,目光逼视着江冽尘,道:“只会拿女人来做挡箭牌,你算是什么男人!受死!”朝前一扬手,又弹出了一枚火器、一件细小暗器。火器将整处窗框尽皆化为平地。
江冽尘还没来得及欢喜,另一件暗器已到眼前。来势极快,竟看不出其中有何破绽。再者即能看出,也无相应抵御之力。刚来得及折转过身,却成了面朝暗器之势,如此一来,所受攻击唯有更重而已。双拳收紧,已做好了硬挨一击之备。
程嘉璇摇摇晃晃的站在一旁,身上衣衫已尽被鲜血染红,看了这一幕,忽然尖声叫道:“别不要!”几步抢上,挡在江冽尘身前,那暗器是个椭圆形小筒,射到她背部,忽然炸裂,几百根钢针同时刺入她体内。程嘉璇全身掠过一阵寒颤,无力的软倒下去,双手轻轻攀住江冽尘肩侧。
江冽尘起初即是神色不悦,等暗器射到眼前、程嘉璇为自己挡去攻势,都是神色冷淡的打量着,更没碰过她一下。直到她“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全喷在了他胸前,溅开大团血花,分为小股细流,缓慢淌下。这才犹如大梦初醒,而这第一句话便没好气,不悦道:“该死的贱人,弄脏了我的衣服!滚开!”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程嘉璇已然知觉尽失,重重摔倒在地。似乎唯有在潜意识中还留有自保之念,晕倒后身子微微蜷缩起来。江冽尘看也不看她一眼,径从开出一条通道的窗口跃出,踉踉跄跄的一路逃窜。
这一下变故忽起,众人本都以为,江冽尘恶意以程嘉璇为盾牌挡箭,程嘉璇既已彻底认清了他为人,今后是不会再喜欢他的了。哪知不过转眼间事,她却仍是宁可不要性命,也要坚持维护于他,真不知该叹她痴情,还是该骂她痴傻。
第三十三章(21)()
李亦杰大怒道:“可恶,你这魔头你给我回来!”拔步欲追。汤远程蹲到程嘉璇身旁,轻轻将她扶起,让她倚靠着墙壁坐住,以防血液倒流入脑。叫道:“先别追了!看看小璇的伤势要紧。”
一边抬手试了试她鼻息,又转动手指搭上脉门,好一会儿才道:“最后的暗器倒不致命。只不过说那些箭上共有百八十种毒药,恐怕不是假的。交相混杂,又将毒性凭空提升了几倍。如今若是推断无误,只怕毒气已上升到了肺部,情势危急。宫中唯有你是内功高手,能以真气逼出毒素。快些,别再耽搁了。”
李亦杰好生为难,此时顺治也道:“罢了,穷寇莫追。此番已给足七煞魔头重创,当属计有所值,以后另有机会制服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倒是小璇,她是摄政皇叔的义女,假如在宫里不明不白的死了,必将引起他疑心,恐将以此为借口,发动政变,到时才真属防不胜防。”
沈世韵忽道:“不,李卿家,你还是去追七煞魔头的为是。咱们早已计划妥帖,谁也料不到小璇会在最后关头倒戈相向,如今受伤,都是她咎由自取,毫不值得同情。但你们瞧见七煞魔头刚才那副样子,分明也是身受重伤,如果不能抓住机会,一举将他灭了,这魔头诡计多端,日后再要以相同计策捉他,他都绝不会上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更何况小璇等不得几时,便将毒入心脉,无药可救,杀不了七煞魔头,天下间更将有万千百姓身受其害,李卿家在大局面前,切记分清轻重缓急,不可优柔寡断。”
李亦杰向瘫坐在墙角的程嘉璇瞟去一眼,见她嘴唇泛起一层深深紫色,眼皮、额头、双颊分别现出青紫,确是一副中毒已深之象。为一个最终也救不得之人,白白错过除灭邪魔的大好机会,究竟值是不值?或许自己大事难成,其中一个关键缘由便是太过感情用事,才会将到手的好处平白让人。咬了咬牙,狠一狠心,举步疾奔出去。
汤远程神色僵了僵,想唤住他,究是欲言又止,感到手指下她的脉息越来越微弱,不由心中存怜。想到程嘉璇在宫里默默无闻,整日里只知暗中来去,鬼鬼祟祟的收集情报,几乎谁也没真正关心过这个女孩。谁知道她除了作为工具,心里也曾怀有一份强烈的感情,也会有梦想与渴盼?
玄霜默默走到她身侧,还有些不敢相信的上下瞧着。他如今经验丰富,懂得有不少毒性能透过皮肤传递,因此连那中毒者的身子也不能碰触一下。
隔得远远的试了下鼻息,似乎终于得以肯定,顿足唤道:“小璇,你快起来啊!别装死,快点给我醒转来!哦,我明白了,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傻瓜,知道如果自己还有知觉,我肯定要大骂你一顿,所以你就有意装睡,成心应付我,是不是?站起来,快站起来给我看看!否则我就再也不睬你了!以后每到过年,我都会再剪许多漂亮的窗花,可是一个也不送给你。每年你的生日,我呜呜”说到最后,忍不住几滴眼泪滚了下来。
汤远程轻声道:“对小璇而言,或许伤得最重之处,不是身上,而是她心里的痛。她跟江圣君的事,我也听说过。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我佩服她追求爱情的毅力。无论是谁,受自己深爱之人这等残忍相待,都一定是心伤如死,或许她宁愿昏迷不醒,也是对现状的逃避。”
玄霜冷笑一声,一只手指向沈世韵,道:“瞧啊!又是一个被你歹毒计划连累的无辜者。为了你可笑的复仇,你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沈世韵冷笑道:“在场之人有目共睹,此事却与本宫何干?还不是你那位伟大的师父,生死关头,选了小璇做挡箭牌?否则,她又怎会重伤至此?”
汤远程见两人相争,愈演愈烈,忙不迭的劝道:“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我担心的只是江教主,他的路一步错,步步错,时至今日,怕是已积重难返。枉费我一番苦心,盼着能说服他重归正道。而今李大人使命在身,我也不便多说,但宫里的太医总不必跟随追捕,应该都能得闲吧?那就快请他们来瞧瞧,好歹先缓解住毒性,再来探讨可有施救之法。”
玄霜喜道:“你是说,小璇她还有救?”又向程嘉璇投去一瞥,见她了无生气的苍白模样,心里实是难掩酸涩,自嘲道:“这个傻丫头,就算自己再难过,但能帮得到我师父,恐怕心里还是喜欢的。”
顺治如梦初醒,一边差遣着人去寻太医,同时急着问道:“怎么,汤少师,你还懂得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