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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有一次,我问方达峰:“人一生当中会做很多的梦。它们重复的概率有多高?”
方达峰听了看着我笑笑。然后他说:“直接一点问吧,这样你可以早点得到回答。”
他反问:“你要问的那个梦重复概率有多高?”
我说:“反复梦到过数百次。从小到大。我也没有详细数过,也许还不止几百次吧。”
我说:“其实,每次梦过之后我都不大记得了。但是下一次再次梦到的时候,我就想起之前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我觉得对它好熟悉啊,它下面会要发生什么,我心里都知道。”
方达峰说:“每次细节都一样吗?”
我说:“事实上,我不止一次做过反复出现的梦。我做过很多个梦都是会反复出现的。有些梦里,所有的细节都一样。而有些梦里,每次细节都不一样,但彼此共有场景和主题,就像一部间隔播出的电视剧。不同的演员在不同的地方演着同一个故事。”
方达峰说:“有点兴趣。说说看。”
我说:“好多个这样的梦呢,从哪里说起呢。”
他说:“先说细节不一样的吧。”
于是,我就跟他说了机场的那个梦。
(三)
我总是反复梦到自己在旅行。
我总是梦到一个巨大的机场。
我总是梦到自己在这个巨大的机场里面中转前往某处。每次我总是担心迷路和错过航班。每次我最后都搭上了一架飞机。每次飞机飞离地面的时候,我都知道自己坐错了。但是已经不能返回了。但是只有这样继续了。
每次我都是在这种醒悟和想要从飞机上下去的愿望里醒来的,醒来以后我总是觉得有同伴在等着我,而我因为迷路而与之错过了。
我到过世界上很多城市的机场,但这个机场比任何一个都要庞大上千倍。它有无数的terminals,道路非同一般地错综复杂。有很多不同颜色的通道,还有大量忽上忽下的步行电梯。每个电梯的长度都很惊人。长得几乎就像人的一生那样。
各种肤色,各种高度的人在不同的电梯上来来回回地走啊走啊,每一个都行色匆匆,,每一个都惶惶不安,仿佛被什么强制,又仿佛被什么追逐。
无数的标识牌指引着方向。每走几步就有一个分岔。分岔的后面不远又是分岔。它就这样一直不断地分岔,直到所有的人都感到迷失方向。
每次我都梦到和面目模糊的人一起旅行。
我们一起要去某个目的地,但我从来不记得那个目的地是哪里。我也从来不记得是和谁一起旅行。我只记得我们每人都只带着一件带有拉杆的行李。
每次,我们走进机场的时候,大厅里都铺着厚厚的毛地毯,只是每次的颜色和图案都不相同。
在我们被机场里面的复杂庞大所惊呆时,总有穿着制服的服务人员过来,请我们出示机票。她们看过我们的机票之后,就带领我们穿越七弯八拐的道路系统,把我们深入带到某个分岔处。
就在我们觉得放心,以为她们必定引导我们去到正确的登机地点时,她们总会因为什么原因而中途停止。
她们总是谦和有礼地指着前面的无数分岔说:“您就朝这边走吧,某个颜色标识的terminal就是了。通往您要去的地方的登机口就在那种颜色里。”
然后,她们就事不关己地走开了。
她们看着我们迷惑不解地向前继续走着,一边谈论着其他的事情。有时候是互相请教某个词汇在另一种语言里面怎么说,有时候是在议论某个令她们不满的人,有时候是在谈一件衣服,有时候是在谈今天的早饭,总之,她们就此把我们扔了,她们忙自己的去了。
在随后的行程中,我必定迷路,并与同行的人最终失散。
我们开始是一起走的,后来总有些原因让我脱离了同伴。
有时候是我要去洗手间,有时候是我忘记了一件什么东西,有时候是我要去打一个电话,有时候是我贪看一个走廊里的广告海报,有时候是我的行李包拉链掉了,有时候是我发现护照忘记在引导服务员那里了,有时候是我发现手里的机票被她们弄错了,现在我拿的并不是我原来递给她们的那张机票。
我总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而必须脱离人潮涌动的队伍,我必须朝回头方向的另一段路上走去了。
当我返回的时候,我一路万分小心地看着各种指示标识,但我还是最终走到一个空无一人的甬道上,我走在一个狭窄的、灯光惨白地明亮的、无人的甬道上,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和行李拖动的声音在甬道中空荡荡地回响。我再也看不到身边同行的人了。
也没有机场,也没有飞机,也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就是一条长得不可思议的空空的甬道,光线充足但并不温暖,道路清晰但心里慌张。
我总是不知道怎么从这个甬道里出来的。我总是走着走着就到了某个登机口了,我拥挤在最后一分钟争相登机的人群中,我在推推搡搡中进了机舱。
我刚坐好飞机就飞起来了。
就在它飞起来的那一刻,我知道那不是我要去的地方。因为我的同伴不在机上。
每次梦都是从走进机场的那一刻开始的,然后都在这里结束。
醒来之后,我每次都心情沮丧。我知道从此就和什么南辕北辙,并且长久地天各一方。
(四)
我和方达峰一起讨论过这个梦很多次。他一直追问梦中的各种细节,但从来没有说过他的结论。
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了。我不断地问他,那个机场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听了这么多次,心里总该有个想法,别总是让我重复了。”
方达峰于是问我信什么宗教。
当我确认不是基督徒、天主教徒或者穆斯林时,他说:“那好吧,说说我的看法吧。”
他说:“我的看法常常不科学,但人家常常说很准的。”
他说:“我觉得你在梦到死后或者生前的事情。”
他说:“那个机场就是生命和死亡的中转站。你每次都在那里寻找正确的路,以便跟随正确的人,但你每次都走错了。”
他说:“你在生死沉浮中想要寻找和追随一个人,但是你没有能力生死自主。你常常在无奈中和他失散。”
方达峰的话非常简短,但它却一下子击中我了。
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方达峰又继续说:“这是关于你肯说出来的部分梦境的想法。”
他说:“另外我还感觉到你有没说出来的部分。”
他说:“你想知道和你同行的人的下落吧。”
他说:“你一直不能梦到这个部分,但你一直想知道的吧?”
我再次惊愕。
他说:“你一直不停地做这个梦,是因为你想知道答案。你一次又一次地走进这个中转站,是因为你想看清和你一起走的是谁。你想知道你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你想知道那个同伴最后上了飞机没有。你想知道他最后飞到哪里去了。”
我被他的话钉在座位上难以动弹。
然后他说:“告诉你我的看法吧。”
他说:“和你一起走的人,也和你一样。你以为他坐上了正确的航班,但他其实也没有。他回头找你了。他在回头找你的过程中也走错了甬道。所以,后来他也没在正确的航班上。”
他说:“那个机场里,其实没有人在正确的航班上。大家都走失了。只是未必人人知道。”
在我的沉默里,方达峰开始喝着饮料。
他说:“没人知道现在谁在哪趟航班上。”
他说:“只能一直这么走来走去,直到偶然彼此碰到。”
(五)
这次交谈之后,我理解了方达峰为何能以星相、占卜和解梦为职业,他就靠这个养活了全家11口人,并拥有两栋别墅和私人游艇。
应该说,他是有点本事的。
我并不迷信。但我觉得他的话里,有什么,挺打动我的。
第八百零八章 烤肉大会
(一)
结识方达峰对我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他是一扇大门的那把锁,是某一类社会关系和人际脉络的总枢纽。
通过方达峰认识的很多人,丰富和改变着我的生活面目。
按照常理,在方达峰周围围绕的应该多是一些愚昧无知的人,比如说一些富有而固执的老太太。但情况并非如此。方达峰的绝大部分朋友,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