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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尝试了各种方法,都做了无用功,弄得兰素很无奈,最后干脆由着他,不然她是不会来医院的。
生死离别这个问题,人们大多是看不开的。
那些面对生死,触动很小的人,大多是见过了太多的生死。
甄开心只把这当做一场庄重的送别——怀着“我从远方赶来,见你最后一面”的心情。
世人管这样的生死离别,叫诀别,但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场今生的离别。
她还可以去寻找她的下辈子、下下辈子。
只不过她活得久了,就看得开了,不会那样执着到底。
虽然挚友投胎去了,不再有这辈子的记忆,但在她心里,她们依然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其实普通人也是这样的。
哪怕与好友几十年不见面,但你只要知道她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你就会安心。
普通人会因为生死离别而痛苦不已,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世间真的有投胎这回事。
如果他们知道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郑大贤几度哽咽,喉咙里就像塞满了话,却一句都吐不出口,最后只是轻轻地拉开了病房的门。
就像小时候搞恶作剧生怕师父发现那么小心。
就像怕吵醒她那种小心。
虽然他很想师父醒过来,且永远不会再睡过去,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
郑大贤看了一眼甄开心,一身裁剪合体的衣服,里面是一条珍珠白长毛衣,外面套着一件大红长款呢子大衣,下身穿了一双红色过膝袜,一双白色靴子,样式简洁大方……
她不像是来送别前辈,反而像是来参加朋友的聚会。
郑大贤心里就不舒服了。
这丫头!他明明在电话里说得那么清楚了!这种情况下,还穿的这么喜庆!
再看她脸上平淡的表情,仿佛是来喝茶一般!
郑大贤呼吸急促,右手握着门把手,青筋暴起。
忍了又忍,还是平静地回到走廊上,看了看安静地坐在那里的甄守道,叹息了一声,也坐了下去。
只不过他两眼死死地盯着那扇打开的大窗户,只要她师父醒来,他就能立刻看到!
甄开心看了一眼病床上干瘦的人。
曾经那个哪怕年纪很大了,也要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如今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银白的发丝规规矩矩地别在而后。
从她露在外面的衣领可以看得出来,她正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旗袍。
以前她与甄开心说过,她准备了四身旗袍,春夏秋冬各一套,她说她一定要穿着她精挑细选的美衣拥抱死亡。
甄开心看过那几套衣服,的确件件都是精品,看完了还笑她,哪怕死也不能放弃优雅。
兰素当时大笑,说这么多人,只有甄开心懂她,果然是知己。
这个美到老优雅到老的老太太,已经做好了准备。
甄开心一眼就看得出,她只是寿数耗尽了,无病无灾,所以无法挽留。
人的躯体就像一个容器,人老了,就变成了一个筛子,哪怕为她注入生机,她也留不住。
甄开心在门口站了两息,轻轻地走到了她的床边。
她静静地站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着。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兰素的时候。
她板着脸坐在楼家的客厅里,甄开心刚刚放学,背着书包绕过那扇高大的雕花屏风,一眼就看到了她。
眼里带着严苛的打量,浑身气质却是优雅平和,当时她就在想,这老太太倒是个妙人儿。
哪知道兰素却笑着对她招招手,温和地问她:“今年多大了?”
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兰素却塞给她几颗圆滚滚的珍珠当见面礼……
一晃,就快十年了。
她身上的古典气质,偶尔任性偶尔刁钻,大部分时候都十分平和慈善,她们身上有着相似的气质,不知不觉,就成了忘年交。
当然,在别人眼里,兰素年长,她年幼。
在她眼里,兰素不过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兰素仿佛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已经到了,眼睫毛颤动了许久,最终还是睁开了眼。
刚开始还有点迷蒙,等她缓过神来,立刻看到了喜气洋洋的甄开心。
“来啦?”
兰素的声音轻得像烟,但甄开心听得很清楚。
“嗯。我的新衣裳,你看,好不好看?明天我要穿着这个去参加开学典礼,还要上台讲话,你觉得好不好?”
甄开心笑靥如花,原地转了一圈,兰素立刻抿着嘴笑了。
她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时候了,思维比往常慢一些。
她浑身都累,总是犯困,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也许某次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她认真地看着甄开心,她就知道,她懂她的心思。
第299章 崩溃
这世间有生就有死,为何人们就总是欢迎生?讨厌死?
她偏不!
她欢喜地享受了美好的一生,她也要欢喜地迎接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一刻就像一个象征圆满的句号,她把它当成一场仪式,珍视它,一点也不马虎。
她要穿上特意准备的美丽衣裳,收拾得漂漂亮亮。
人的外表可以老去,但一颗优雅到底的心,永远不会老。
这是她一生的坚持。
无痛无灾地,在睡梦中离开,真是再好没有了!
她也要自己的好友,欢喜地与自己告别。
别人也许不懂她,甄开心是一定懂的。
所以她临终了,谁也不想见,就想再见一次甄开心。
她已经走过了美好的一生,她不希望得到别人的怜悯。
“很好看,很显气质。”
兰素嘴角勾了勾,那便是笑了。
“嗯呢,我也觉得。”
“很遗憾,你没有早出生几百年。”
“哦。”
甄开心坐在她床边上,沉默半晌,扭头认真地看着她:“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倒是觉得,认识你哪怕一天,也是值得的。”
“嗯,看吧,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的!故意强颜欢笑。”
兰素说话很慢,声音很轻,甄开心却觉得心里酸涩异常。
她舍不得兰素。
这时代,这样懂她的人,已经没有了,她离去了,她就又是独自一人了。
自重生而来,她发现自己身上发生了很多改变。
她开始学着为别人考虑,而不是凡事只管自己;她也开始学着留恋,留恋豆子,留恋兰素,也留恋福安……
她想,也许是身体需要重新长成,心也需要重新经受磨炼,才能有以前那样无坚不摧?
其实她知道答案。
是爱,让她变得柔软。
甄开心眼里含泪,她感到了一种恐慌,因为她感觉到兰素就要去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想安静地陪她走完最后一会儿。
但兰素显然并不打算安静。
她双眼变得明亮起来,两颊微微泛红,说话速度也快了些,十分急迫:
“我就要走了,我想见你,因为我心里有话,想要对你说。你好强,不懂得过刚易折的道理,我活了这么久了,看得清楚,所以为你担心。不妨从宽容开始。宽容自己,正视自己的心,宽容别人,做事不要太绝……”
甄开心伸手抓住了兰素的手。
枯瘦如柴,细细的指骨支愣着,轻轻回握住了她。
听到这临终的劝解,甄开心眼眶沉重,泪珠立刻滚滚而落。
她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
但她现在,就想要哭一场。
她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孤独袭来,仿佛世界上即将剩下她一个人。
“师父!师父!”
郑大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看到兰素醒了,就一直站在门口,门里两人都没有看他,此时眼见不妙,他立刻奔到病床前,像个孩子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趴在床边上使劲儿哭。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感同身受。
她前不久刚刚送走了福安,现在又要送走另一位挚友……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师父仙逝之前,白了她一眼,怒骂她不争气,连生死都看不透。
后来,她就学会了隐藏。
哪怕心里是酸的软的,也要披着坚硬的带刺的外壳,告诉所有人:我很好。
现在她听着兰素临终的劝解,教她正视自己的心,那一层盔甲,仿佛突然消融。
“唔,我想睡会儿。大贤啊!回头记得把书房里的盒子,送出去。我贴了标签的。活了一场,总得告个别……”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双眼渐渐阖上,手也松开了。
随后,呼吸停止,心跳也停了。
“师父!!你醒醒啊!师父!”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