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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举止并不显得粗俗,也并不显得傲慢,一点都不像拳掌军符,被整个京都称颂为百战不殆的“战神”镇国将军。
她这么想着,步子就不免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接着就听到了御书房里摔东西的声音,和小皇帝的斥怒声。
“混账!——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皇帝了!”
第六十四章 【64】
迟墨弯腰拾起地上的奏折。
这份奏折的样式看起来与其他的不太一样。
但是不管一不一样,迟墨都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将翻开的奏章合上了。
小皇帝从桌案后走来,垂旒在他眼前轻轻摇曳着,脱口便道:“狼子野心的畜生!”
这当然骂的不是她。
“陛下。”
迟墨将手上的奏折递了过去。
小皇帝显然是气得不清,从她的手上接过了奏折后又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他问她:“你说朕究竟要待敬王如何之好,才能令他真正的做到尊朕敬朕!”
这话显然是白问了。
若是一个臣子真要敬上,那么无论皇帝做什么,他都是忠心耿耿的,反之亦然。若他早心生愤懑,那么无论皇帝做什么,颁给他多大的功勋也是枉然。
这话当然不能直说出口,于是迟墨就只摇了摇头。
她递上手中的食盒,“我不知道,但是陛下想吃点心吗?”
小皇帝的气哽在喉咙里,横了她一眼:“不吃。”
“那好吧。”
迟墨收回手,抽开了食盖,自己拿了一块杏仁酥咬在嘴里。
小皇帝被气笑了,“朕说不吃,你便就自己吃了?你简直和云邵京一样没把朕放在眼里。”
迟墨一本正经地回道:“陛下金口玉言,说不吃就是不吃。”
见他唇角略略有所抽动,她便又不慌不忙地加上了一句,“况且,民女与敬王不同。民女未曾将你放在眼里,但是民女却是将你放在心里的。”
小皇帝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寻过眼神去看她的表情。
也不知是出乎他的意料,还是在他的意料之中——迟墨是垂着眼睫,面无表情地将这句话说出口的。
她似乎并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令人觉得暧昧。
瞬间的,小皇帝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只是那叹气的动作何其之快,快的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他收住了自己多余的情绪,若无其事般地从食盒中捻起一块马蹄糕送进嘴里。
迟墨顺着他的手指向上看去,最后将眼神落到了他的脸上。
她问:“陛下不是不吃吗?”
小皇帝眼睛都不抬一下:“朕只是开了个玩笑。”
他吃东西的时候两边的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就有让人想捏一把的冲动。
当然最后她也没敢上去捏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食盒的点心瓜分完毕了。
等小皇帝再坐回去批改奏折的时候,食盒已经被宫女拿下去了。
有送上文书的太监穿着宝石蓝绣仙鹤长袍迎了上来,“陛下。”他道,“敬王妃求见。”
小皇帝搦管的手一顿,笔尖的流墨便顺着他滞住的动作慢慢地淌下一点浓色。
半晌,他才闭了闭眼,掩去了眸底的疲色,开口道:“她来做什么?”早上这一连串的事情已是让他疲于应付了。
“敬王妃说等见到了您,您自然会知道的。”
小皇帝放下手中的笔,自己亲手去研磨,回道:“不见。”
“敬王妃说,若您不见她就长跪御书房。您不见,她不起。”
“那便跪着好了。”小皇帝冷笑,“真当朕这青天白日的都没事做吗?”
见他态度坚决,那太监也只好退下了。
小皇帝放下墨锭,提笔又写了两个字。
只是他写下的力道却时重时缓,笔锋时慢时断,一看就没把心沉下来。
迟墨正将最后一块石榴饼咽下去,说:“若真这么心神不宁,陛下还不如出御书房看看。”
小皇帝瞪了她一眼。
迟墨觉得奇怪,“陛下这般的心浮气躁,那倒还不如衬了自己的心意出去看看。”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在蹉跎时间罢了。
谁知他却将桌上的奏折都拂开了,“你懂什么!”
镶着明晃晃金印的奏章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却宛如砸在了御书房里所有人的心上。
他们纷纷跪倒在地,心惊肉跳,齐声道:“陛下息怒——”
于是整个御书房中就只有迟墨和他是站着的了。
迟墨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摇头道:“民女确实不懂。”接着她也就随从大流地跪下了,“陛下息怒。”
云锦黎喉头一哽,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止住了,只敛下了长袖下的双手捏紧了手指。眼前垂旒沉沉,没住了他的神情,只隐约见着曳动的玉珠之间他的目光欲言又止,最终拜服在一片漆黑之中。
“都退下吧……”
“诺。”
迟墨也跟着走。
玉阶空伫立,只剔透晶莹的玉面映着小皇帝独自一人晦涩的神情。
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迟墨顺眼瞥了一眼跪伏在台阶上的年轻女子。
她一袭广袖蓝衣,梳着矜持的夫人髻,静静地跪在那里,身后仅只带了两个侍女,一同陪着她跪在御书房的门口。
她低眉顺眼地垂着脸,从迟墨居高临下的角度看过去,也只能看到她披露在衣衫外的半截纤细的脖颈。
看了几眼,迟墨便走了。
左右都是小皇帝的家事,她已是深陷皇宫这个大坑了,还是不要越陷越深为好。
这么想着,她便一路顺着御花园的花荫小道走去。
眼前越走越深,周围抽长的花枝几能将整个人的身形盖去,迟墨不由停下了脚步。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走错了,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美人儿,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在这儿都能见到面。”
将头一偏,穆梵正懒懒地倚在花架下,举在手中的杯中美酒波液晃漾。
“你为何在此?”
穆梵将眼神余光一扫。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身边酒瓶子倒了不少,含带着几分醺意的眸光有几分勾人,使人不敢直视。
他将唇一弯,本就端相风流的面容上更是俊美的令人发狂。
“我来喝酒啊。”他说。
大白天的,一个采花贼来皇宫就为了喝酒,说出去谁都不信。
就连穆梵都觉得自己找的借口着实粗劣了点,然而,迟墨却是点了点头,问他:“皇宫的酒可是其他处要更为醇厚?”这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问题了。
皇宫的酒是否比别处好喝?
否则一个采花贼怎会青天白日的闯到皇宫只为偷酒喝。
穆梵手一顿,原本带着几分浑浊的双目定定地看着她,就仿佛他第一次看到她一般。
接着他猛地大笑了起来。他一笑,就如星光落在水涧,眸底眉心都俱是满满的笑意。
“小丫头。”他说,“你真是太可爱了。”
这是无比认真的一句话。
在穆梵眼中,还从来没有谁可爱到这种地步。
历经冷暖而不世故,性格澄澈而不单纯。
一即是一,二即是二。
在她眼中仿佛万物平等,一视同仁。无论你是皇帝还是采花贼,都拥有被信任的权力。
然后他又问她:“你就不担心我是在骗你吗?”
他笑意浓浓的补上一句话,“我可是贪图你美色的采花贼呢。”
迟墨告诉他:“你或许是在骗我,但那是你的事。”而她是否相信他的话,那则是她自己的事。
穆梵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现在是越来越理解穆长风为何如会如此喜欢她的原因了。
笑着抿了一口酒,穆梵遥遥的看着迟墨,轻声道:“我晚上来找你喝酒。”
“我不会喝酒。”
“你可以看着我喝。”穆梵笑着,“我的酒量不错,你可以看一整晚。”
迟墨:……你以为我一整晚没事干吗?
显然,穆梵是真这么以为的。
他笑着道:“晚上我过去找你。”
迟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不斜视地从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了。
一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花涧中,穆梵才松了口气似的收回了眼神,抬起手中的酒杯送到唇边。
蓦地,有一道声音没有预兆的在耳边响起,“你改了这里的八卦阵。”
穆梵直接被呛住了,“咳咳咳!”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