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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傀儡师。
而傀儡师看到我,同样不大不小吃了一惊。
我笑,与他心照不宣,如今殿主的确是中毒已深,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时时都想着把我放在身边。
我靠近,听两人谈话,是关于今晚月圆之夜。
“殿主如今已掌握操尸术精髓,”傀儡师低首,毕恭毕敬,“只等今晚月圆之夜,阴气充盈,殿主便可将自身精气贯注尸身体内,令其复活,听令行事。”
操尸术?!只这三个字,我便明白了。殿主身上那些无缘无故冒出的尸斑,便是为了练习操尸术,多番接触尸体,感染尸毒而来。
他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就连死人,成了尸体,他都不愿放过。
我出神的间隙,混沌口中便已一口气吐出两层小楼那么高的尸山。
我站一边,尸体上的腐臭飘至空中,我猛地捂住口鼻,觉得一阵胃液翻腾。
傀儡师走近,将一粒沉香制成的丹丸递给我,我抬眼时,他背对殿主,向我传声:“看牢他,大有用处。”
又是这样的吩咐,我连答话的力气都没有,接过丹丸,向殿主看去。
他已经一个人走到混沌身边,庞然巨大的异兽身躯,此刻却很温顺,像家养的小猫,将头低下,任殿主抬手捋它头顶彩羽。
这也就证明,混沌的确是殿主的,我竟然从来不知道,他原来还养着这样一头惊人的上古凶兽——就像我以前也想不通,一个整日杀人与坐困仇皇殿的人,又怎么会有时间去结识江湖奇人五散仙?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令他一句话,便送了解星恨至剑邪风行雅处学剑,要知道,那个人封剑退隐,早已不收弟子。
以前不了解江湖之事,很多所见,便也认为是理所当然。
现在醒转,一些事看得透彻,更多事却越来越觉得奇异。
只是一个江玉郎而已,他没有三头六臂,但他可令火狐族圣女对他死心踏地,可令爹放下顾忌、对他全力栽培,他可以一夕间一无所有,却仍旧可以在一夕间东山再起。
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殿主吗,可以因为救我,而失算,而差一点命丧九幽?
傀儡师任务达成,事毕,告辞要走——“等一下。”殿主却叫住他。
“有没有一种方法,”殿主走到我身边,却仍是对傀儡师说话,“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令她永远都不背叛我?”
我与傀儡师同时怔住,殿主静静站着,等傀儡师回答。
“有。”对方答,“我可以向她施加傀儡之术。”
我心头一跳,殿主却说:“除此之外呢?”
“钻心虫。”对方提出选择。
“还有没有?”殿主仍问。
“有。”傀儡师挑眉,相当冷漠的神色,不经意间竟笑了一笑,“殿主,如今您已习得操尸之术,若要她永不背叛,不若杀了她,再控制她尸身,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我胸口发凉,即使知道两人的对话绝不会成真,却只觉得心悸。
他们在说什么,杀了我,然后操纵我尸体?
殿主皱眉,转过头,淡淡看了我一眼。
傀儡师知机,便真正告辞,骑着混沌飞天而去。
薄暮变为月夜,九龙祭坛上,我,殿主,还有叠得像山一样高的、仇皇殿众尸体。
……
殿主是一个身先士卒的人,他可以一具具尸体、将它们拖到合适的位置,对着月光,铺叠开来。
之所以选九龙祭坛,或许就是看中了这里钟灵毓秀,有灵气流转之相。
开始时我想过去帮他,但他不许,叫我站得离尸体远点。
后来他站在尸体间,远远地问我:“我像不像它们中的一员,你觉不觉得我也像一具死尸?”
说这话的时候,夜风起,不顾一切猛烈吹他的衣袖与长发,殿主太瘦,脱去面具的脸惨白,月光下,整个人死气沉沉到毫无光彩,在一堆真正的死尸间,也不亚于一具干瘪的尸骸。
“不要将精气贯注给尸身!”我站在远处向他喊话,“对你百害而无一益,你非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话,还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他没有回话,似乎笑了,远远地,看不真切。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阻止他,这种济州失传已久的操尸术,未害人,先伤几,他到底以为自己是谁,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可以拿来如此挥霍!
但我又很清楚,他不甘,没了仇皇殿,他只是一个人人喊打的江湖败类,如果不是有胡夫人庇护,如果没有偷学江无缺的一身武功,他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才想变强,不择手段地变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自己。
但是一边变强,一边不断地消耗自身,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两相矛盾,想反抗我爹的控制,即使折寿短命也要提升功力,想保全自己,反而最先丢掉半条性命——这样下去,这样不断自掘坟墓的目的,我终于渐渐明白……他是为了《丧神决》,和那个执武林牛耳的地位。
有一种人,天生喜欢争斗,天生热衷诡计权谋,将算计他人当成滋养,乐在其中。
殿主的确是这种人,性子里,他就是这种人。
但这些年下来,从我第一次见他,七年了,我认识他不知不觉也将近八年,离得很近,看得很清楚,乐趣那种东西,对于仇皇殿主来说,简直就是笑话——他活得很累,非常累,报复别人还是不断掠夺,无论哪一种,他急功近利,已经早没有了追逐什么的那种兴奋。
就像这里有足足上百具的死尸,空旷浩大的祭坛,他一人白衣,游走之时像是幽魂,不厌其烦给每一具尸身贯注真气,再借由秘术牵动其四肢百骸——这里有上百具沉尸,他却只有一个人,说到底,是十足得不懂得计算。
但他足够坚持,也足够对自己残忍。
其实我相信胡夫人的话,其实我真的到这一刻才突然记起,我也曾认认真真地研究过江玉郎这个人,不论是他的品性、经历,还是他曾在顾人玉家里发生的那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只是那时我还太小,只是十多岁的孩子,我研究过,但是我无法了解他,甚至十年之久的催眠术,早已模糊了记忆,无论当时是如何看他,现在都已变得淡了。
在我成为孙盈余之前,爹就已经派人调查得一清二楚,那个顾家庄园里的花匠江玉郎,其实是一个任何丫鬟家丁都有兴趣凑一脚欺负的人,因为他日子过得谨小慎微,认命,保全自己,不反抗。
那时他就已经认命了,想要老老实实地活下去,没想过天下至宝《丧神诀》,也没想要整个武林都臣服于他脚下——就算是当年的江玉郎,至多也就是偷取他爹的一份燕南天藏宝图,更多的时候,他需要江别鹤这个亲人,他不可能诚心去杀生父,只为了一份《丧神诀》。
但是反过来,江别鹤却并不顾惜他,甚至丝毫不念父子亲情。
其实……我也是别人的女儿,我也做过孙盈余,也懂得被亲人、父母鄙弃的那种感受,即便不可能完全理解,如果有一日真的被生父利用、背叛、再痛下杀手……如果经历这些,究竟是切肤疼痛、还是锥心刺骨——但我却知道,如果是我,我不会像殿主那般被动,我也不会手软,更绝不会像他那般,连措手弑父的最后一点点自保,都做得如此……值得人同情。
其实他很可怜,在对于一些人事的坚持上,他很像他的女儿,仇心柳。
拼命地想要得到某种认同,得不到,只能自己为自己伪装,但他比大部分人要执著,隐忍,也因此,表象之下,其实他比任何人都骄傲,同一时间,又很清醒,他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
所以十九年前的某一天,当江玉郎发了疯火烧顾家庄,出逃的那一刻,我想除了江无缺与小鱼儿,天下间,他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去转嫁或是发泄自己的愤怒与憎恨——或者并不能这么说,江无缺与小鱼儿只是代表,殿主恨所有人,天底下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只是相较而言,他更乐意选择报复别人,令别人痛苦,借此平息自己的不甘——那便是江玉郎的本性。
但他报复了十多年,以至最终连自己都发现,有些怨恨无法轻易平息,当愤怒逐渐冷却,说到底,他最想要的,是追回……殿主对于他所在乎的人,其实是不吝付出的,而且他想要得到回应,简单直接,并不掩饰,如果得不到,如果太过无法忍受,他会自己为自己创造。
就像那些虚假的记忆,他相信,武林独尊可以令他得到满足,因为那是江别鹤穷尽一生想要的,曾经的他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