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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试了那么久,却其实并不能帮他什么。
“保重。”
那雪山高处,夕照用尽最后一丝余力,浓重辉煌。
“不要走!”我转身时,听到他在身后开口,“盈余……”
也听到那声音在一点点靠近,就好像来到耳侧,“你恨我也好,不原谅我也好……都可以……”
我闭眼,明知他离自己其实只差一步,明知他或许已朝自己伸出了手,“怎样都可以,不要再让我见不到你……孙盈余,可以么?”
很安静,无论是风声消弭,抑或光线褪色。
我迈出脚步,身后再未传来声息。我不知自己是残忍还是正确,只知再多留一刻,那所有的决心便要分崩离析。
而江无缺,他要挽留,也只能做至如此。
原来也不过如此。
“孙盈余!”
那栈道之下,我蓦地听到山巅传来喊叫,心脏急缩,踏出了脚,却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
直到下雪山,入了村落,身上衣衫因疾奔而湿透,我躲在一处树下狂吐,涕泪方落。
原来,人也可以决绝至此,与自己的心之所向背道而驰,原来,也不会被一分为二。
这时天色已暗,黑影之下,无论多么狼狈,至少不怕被人看去。
而我,根本也不是怨恨江无缺,我没资格恨他,反倒是配不上他。
无论是真心还是补救,他江无缺的妻子,原来我终究及不上。
便是自那一夜,江云上山来讨凤鸾金钗开始,江无缺破土掘出金钗,而我躲在暗处反胃作呕,第一次有了似是而非的预感。
其实那时的症状已相当明显,只是我怎样也不能想象,更不愿去相信……
我竟然,有了身孕。
离开域穴两月,而这个孩子……
是那人!
我怎么再可能与江无缺朝夕相伴,他若不清醒还好,而他一旦知道……好在今日江云上门,让我看清了他,也看清了眼前。
我不能再任由自己沉溺下去,有些事,晚一日解决,便多一分凶险。
昆仑山脚小镇,第二日天亮,我买了几副泻药,又寻了红花、牛膝、檀香……但我似乎小看了那人的子嗣,说来也是,域穴之中受尽苦痛,由死到生,都未能令其离去,如今我破釜沉舟下了几剂重药,却也是干疼两日,毫无效力。
药石无果,难道我还要寻个高点一路滚下去,自残身躯才能了此孽障?
可那样又未免得不偿失。
我狠不下心对自己,静下心来想想,忽然又发现自己那日下仙云栈下得仓促,竟也忘了将费心默写的丧神诀交给江无缺一事。
原本是想托他人之手,叫别人代我上山送书。可丧神诀又不是凡物,东西放到谁的手中我都不免担心,这一趟免不了要自己亲跑。
说诀别只说了两日,第三日晌午,我还是站上了这昆仑雪峰。
仍是那个仙云栈,仍是那几间房舍、几株雪松、一整片皑皑白雪。
屋中坟前,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江无缺踪影。我当即便傻了眼,望着断崖之外云开雾合,想起那夜自己为何要现身而出,不免一阵心悸。
便是这样四处找寻之时,忽见厨房之后崖岸,半丈之下有一块悬在中空的飞出云石,似有一物伏在石上,积雪覆盖,像隆起的一个雪包。
我小心翼翼下崖,将那冻做冰晶的白雪拍去,雪下露出衣衫,便是一人蜷缩而卧。
我又惊又怕,当即点了对方穴道,伏在人身前听他气息。
好在还有一缕残温。我将人弄上山崖,两人狼狈上岸,倒在雪层之上,将无暇白雪弄做乌七八糟。
江无缺双目紧闭,与死无异。我也顾不得先将他搬回房中,喘上口气便运起一道真气打入他体内。
这样几番运功,他便动了眼皮,缓缓转醒。
我几乎在他睁眼的同时,对着他咆哮而出。
我以为他疯了,跑去跳崖。谁知他听我连吼带质问,却只是虚弱一笑,声音嘶哑释疑:“云儿送我的那坛酒滚到崖下,我去捡酒……”
我此刻又哪里知道,江无缺跑到山崖边饮酒,烂醉如泥,那酒坛从手中滚落,他醉眼昏花,跟着要去捡,便一骨碌滚了下去。
好在他命大,断崖是参差错落,比之铁心兰坟边那一段直如刀削,还多了一块保命的巨石。
这之后便是养病。我被彻底困在仙云栈上,替江无缺煎药看护。
而他躺在床间昏沉多日,始终都不见如何得清醒。
其实我早有预感,自己无端来又无端走,免不得要令江无缺难受一番。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又一夜,我搬张椅子坐在这人床边,替他守夜。
谁知连日少眠,人便有些支持不住,头往前点着直打瞌睡。
也不知在那迷瞪的一瞬间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只感觉身体一轻,人往前栽,便是“咚”的一声,额间钝钝一痛,人却将就着彻底睡了过去。
待我睁眼,已是第二日晨间。眼前所见是一人缠着白布的手心,那手上的伤口极深,几次处理都重新裂开。
今次也未能免俗,虽未血流四处,但白布上隐隐已见红晕。
我回想昨夜一幕,那垫在我额头与床沿间的柔软之物,分明就是这一只手掌。
心里无端发紧,抬起头来。
见江无缺醒着,人躺在床间,眼睛不眨地静静看我。
我想要挪动他手臂,却见他眉心稍蹙,一副忍耐的神情。
这才想起他手心给我枕了一夜,不能动弹,血液亦不畅通,这会儿该又麻又酸,难受得厉害。
“想不到……”
我为江无缺按摩穴道,却忽听他开口说了几字,那声音粗噶难听,我头也没抬,便问回去:“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还能再见你。”他话中很有些笑意,即便我始终也没去看他。
接连又是两日,轮回往复,往事重现。
我斟茶喂药照料他,他一路看着我,也不多话。
直到有一次我喂药,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握住我的手。
不久又放开,将那极是苍白的手指举在我唇边,问我说:“可以么?”
我皱眉,“江无缺你别这样。”
“可以么?”他手指已经触在我唇上,我闭嘴不答,他过了一阵,便收回手。
那夜他梦中说起胡话,手在半空乱抓也不知想抓住什么,“不要走……”我听他说的最清晰的,便是这三个字。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我,却不知道他心里面的我,是否也有当日怜星一般的份量。
我知道他愧对我可怜我,可至少那愧对可怜也要是独一无二,与别不同。
“江无缺,醒醒……”我用软布给他擦汗,叫他清醒。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却是一把攥住了我的手,如释重负一般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你在这里……”他对我笑了笑,又道:“去睡罢,不必为我费神。”
“江无缺,”我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你是否真这么在乎我?”
他闻言既不诧异也不觉突兀,好似再自然不过,笑了笑,也未将答案说出。
我心里只道凉了半截,谁知他又唤住我,吩咐道:“明日,不知轮到谁上山探我,委屈你先避在暗处,别露面。”
我已经起身,站在他床前,不可思议地直瞪着床上之人,想不通自己在他心里,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盈余?”他见我发呆,出声唤我。
“你放心,”我道,“他们明日见不到我,后日见不到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
说完便要出房,谁知身后猛地传来“扑通”一声,转头去看,却见江无缺翻倒在地,被子被他拖在身间,缠成一团,窘迫之极。
我走也不是,回头也不是,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可到底不能放他不管,咬牙走上前扶他,却见他撑着我的手躺回床上,对视之间还是那股浅淡温和的笑意,并不明显,挂在唇间,看得人光火。
我一把松开了手,他即刻叫了一声:“等等。”
“你是气我不许你见他们?”他问。
我恨他明知故问。
“你不能见他们,”他躺正身子,仿佛不过是要说给自己,“他们见不到你……”
我微微一愣,反问:“你说什么?”
“你已经身故,如何能见他们?”
“我没死啊。”我茫然,返回头纠正,“你不是知道了么?我没有死,我还活着,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江无缺头在枕上摇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不,你死在我面前,我知道,你死在我手上。”
“江无缺!”我险些就要将人从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