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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诸人反应,我爹此刻正在房中。
我一脚破了门,通报都免了,定睛往里去看,嘴上还大叫着:“爹,你近日务必加强防备,因那——”
话卡在喉咙里,我瞧着屋中两人,手脚渐渐冷了下来。
屋中二人焚香煮茶,那其中一人,正是我爹。
我踩着门槛欲进不进的姿势极为尴尬,身后一把把刀剑还顶着我背心,可我望着端坐我爹面前之人,倒宁愿后退几步,被刀剑戳出个窟窿。
茶香未至,水汽飘摇。
那人身边日光正好,他伸了手,执起壶柄。我向上瞧他的模样,衣袍簇新,光鲜亮丽,形貌斯文。
他一只袖子滑下手臂,手腕纤细。那同是一只崭新的手,我一眼就能分辨,昔日那只、早被燕南天一刀斩断于万象窟中。
我爹忽然起身,我抖了抖。丧神诀令他此时步如踏燕,我却觉得许久不见,既是羞愧又是焦忧,只觉得汗出如浆,下意识开口叫“爹”,那人却在我开口的瞬间与我擦肩而过。
一身大汗,彻底凉透了心。
孤盟主就这样视而不见从我面前走了过去,竟是半步不停,看都不曾看我。他不原谅我、至今仍气我,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如此漠视,好像两个陌路人一般,我受不了!
这不是第一次,他二度与殿主勾结,两个都不惧与虎谋皮的人,与我想象中相反,一见面不是你死我活、却是意气相投。
殿主仍端坐窗前品茶,围拢于书房外的护卫仆从,被我爹一个不留统统带走。
我僵立门侧,秋尽,穿堂风吹去我脊背冷汗。
殿主放下杯子转来看我,我与他对上视线。他的眼瞳有股隐隐的晕红,淡得很,并不似仙狐洞幻影中的强烈。
“你爹把你送给了我。”他开口,“进来吧,难得你自己回来。”
他的注视令我诧异,他不应如此镇定,他见到我应该来一式饿虎扑食,一刀砍了我,那样才能让我相信他恨我。
他仍安坐,长发由红绦所系,整洁光泽,昔日枯槁的面皮变作血气通畅的白皙,似乎连薄唇都变得丰满,唇角向下微抿,面无表情望着我。
他整个气质都有所不同,比当初平静,也比当初闲适,有阳光落到他脸上,光影错立,明暗分野,再难看透。
☆、第九十章
我不是没想过这样一种可能。
殿主又来与我爹谋事,报复之前,先分一杯羹。
但我在火狐族幻影中见过殿主实力,他如今完全没必要屈就我爹之下,只要他想,可以灭一族,更可以拆一座山庄。
年轻的江玉郎有多世故我没见过,我只知道他年纪越长脾气越犟,发起疯来不惮玉石俱焚,何况与我父女间岂止是深仇大恨,岂止是疯狂。
所以他越是稀松平常,就越显刻意。
最初的几个时辰最是难熬,相见眼红的大敌,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一动我便觉得刀尖擦过了脖子,他取出匕首试其锋芒,然后挽起衣袖,在我眼前给自己放血。
这般自残的举动令我讶异,我牢牢地盯住他,他自然有所感觉,边任那血流得酣畅,边道:“……今日拿去多少,他日我要你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说这话时,他嗓音柔和,眼中阴暗。
不久后有仆役将装满血的容器取走,我望着殿主一朝年轻十岁的容颜、失血过后的苍白、端然的眼眉,恍然地便有些明白。
即便他愿为我爹效力,我爹也没有理由再起用一个叛徒,能叫这二人不计前嫌的东西并不多,如果说殿主是看重了我这个女儿抑或丧神诀,那么我爹看重的……“你的血?”我问,“如今已有火狐之效?”
他眼珠的颜色本就不深,由褐转红,常日更淡了几分,看着你时也不觉那视线的焦点,只觉黯淡空洞。
他自己给自己包扎手腕,须臾后才答:“是否有效我不敢说,有何效用我也不甚明了,不过你爹似乎对我的改变颇有兴趣。”
“江玉郎,你那血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抬起眼,走到我面前,“你爹取我血肉服食,就似这般。”他蓦地俯身咬住我嘴唇,我只觉嘴上一冰,手便被他擒住。
这种时候自然要反抗,就像遭歹人用强的女子,一口利牙是所剩不多的武器。结果我只咬破他的舌头,他却咬掉我下唇的一块肉。
虽是薄薄一层,却也疼得我上下哆嗦。
他直身而起,将口中的血肉吐掉,牙上全是血,勾唇一笑,颇为恐怖。
“我原来,竟会喜欢这种东西……”他自言自语。
我只觉胸口窒闷。
是啊,催眠术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真实。一旦拆穿了,就再也不会沉迷,无论当初是何感觉有多痛楚,也全部都做不了准。
“别摆出这副表情,”他伸手捏住我下颚,力道极重,“好像我欠了你!”
“那你杀了我啊!”我也犯起倔来,死瞪着他,将脖子扬到他手边。
他不屑一顾,“若不是我打不过你爹,此刻何止是杀了你!”
“你别装了!”我啐了一口,“你在火狐族做的好事别以为没人知道,仙狐洞内大开杀戒,手段决绝,如有神助,一夕间屠尽火狐全族的你,又怎会打不过我爹?!”
“火狐族……”他不经意重复,眼睫微动,眼底便浮上一抹茫然来。他出神盯着我,像有团迷雾慢慢爬上那双眼睛——我疑窦顿生刚想试探,他猛地把我的脸推开。
“孰高孰低,很快自有分晓。”嫌恶地最后看我一眼,他迈步到一旁闭目打坐。
我仍旧瞪着他,觉得事情稀奇起来。
以殿主的个性,无论是否因催眠术喜欢过我,只要我对他不利,他就一定会报复。
他是彻彻底底的小人,心胸狭隘,却在我手上受了平生奇耻大辱,又被我废去武功——当初那武功可不像火狐族取血般一朝成就,那是他辛苦二十年的成果,重接经脉一事吃尽苦头,也正因他曾叫燕南天毁过一次根基,才更懂得其中的艰辛,再次变作废人,才会更恨我。
无论如何,说他与我有杀父之仇是我误会了他,我因此放下了;但仇皇殿多年作伪,催眠术拿住他,戳穿真相吸他功力,这些都不是误会,他锱铢必较,挟恨而归,不会放下。
所以没有一见面对我痛下杀手已是第一处奇怪,如今四下无人时也不对我施以暴力反而将我晾在一边置之不理,这更是怪中之怪。
我了解他,他不会那么轻易让我痛快,但如今表现也不像留有后招,他倒是很安心地接受我爹礼遇,令整件事变得颇为蹊跷。
我直觉觉得,他有些不对。
“殿主。”我开口唤他,“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在那处闭目坐着,根本不予理会。
“你我之间有深仇大恨,你是否记得是何仇何恨?——江玉郎!”我遽然大喝。
他终是缓缓睁开眼睛,冷冷望向我。
“是什么?”我问。
他双唇紧闭,全无要开口的意思。
“你不说,那由我来说。当年你因催眠术钟情我,我却是真心实意迷恋你,我做所有事都是恨你不爱我,偏偏仙狐洞内见到你那种模样我才知后悔。你既然这么想赢我爹,此刻我就告诉你毁掉飞雁山庄的方法,作为……废去你武功的补偿。”
他仍是看我,半点不信。
“很快,就会让你信我。”
半个时辰后,避开所有守卫,飞雁山庄地窖。
殿主取出火折子照亮,一阵忽明忽暗过后,蕊黄的光晕变得稳定起来。
眼前,便是足以将整座山头夷平的火药库。我爹精心筹备多年,看来还未曾派上用场。
殿主视线扫过满室的桐油炸药,又看向我,问道:“这是?”
“你不是要毁了飞雁山庄?”
他却冷笑:“可若点燃这里,以其破坏力,我同你也一样会灰飞烟灭。”
“自然不是全部都用。”我走到一桶桐油跟前,脚下一踢,那桶里的液体便顷刻翻倒一地。
“你疯了!”殿主迅疾灭掉火光,厉声训斥。
我竟觉得这样才像曾经的他,心下失笑,于是道:“此刻,只要我们把这些东西弄出去,再凭着殿主你神不知鬼不觉的轻功将其倾洒于山庄各处,那么一把火——什么都结束了。”
地窖内一片漆黑,但殿主的眼光变得锐利,越是幽暗,那眼中的红就越是纯粹,像一抹血色。
我看出他动了心,便率先提起一袋火药向外走,路过他身侧时见他作势进入,我脚下猛地发力奔向门侧,用平生最大的力气重拍墙壁,轰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