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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缺是什么模样,我并不愿细看,他半天都未挪脚,还站在我面前,我不得不抬头望他一眼。
那西斜日光朦朦澄澄,便如捣碎的水晶、惊鸿一般落了他一身,他静静望着我,面容还是那般叫人痴迷,却没有太多表情。
“江伯伯?”
“叫你去追江玉郎,是我思虑不周。”他道,“……回来就好。”
即便这是违心的,他说得很真诚,语调清浅。
他说完后示意我可以离开,我走出几步才恍然大悟,他这是在暗示,我突然消失又出现,这其中必定有原因,无论江云、江瑕、或是小鱼儿,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又怎会任我一个理由也不给,如此大模大样地蒙混过去。
所以,圆谎的人是江无缺?
一路将若湖领进卧房,门一关,若湖也藏不住话,一问便将这几日情形,巨细无遗,全讲了出来。
三日前江无缺淋雨归来,不大不小病了一场。他那时脸色难看得厉害,将我与殿主同时不见的缘由说出来,胡夫人还道不可能,更为此闹了场口角。江无缺好似有些生气,若湖也瞧不明白,最后是胡夫人拂袖离开,像是去追殿主。
至于江无缺口中的缘由,便是殿主使诈逃出镖局,江无缺撞见只身去追,可他武功尽失又哪比得过殿主的脚程,幸而半路遇见大街上闲逛的我,便嘱咐我替他截下那人。
若湖又说,江云那时听闻这话,简直疯了一般,质问江无缺怎能让一名女子去追那穷凶极恶之徒!更何况,最后是江无缺一人回来,而我与殿主却双双不见——他江无缺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江云虽不敢指着鼻子问出这话,却也与江无缺大吵一架。
“父子二人吵架?”我感叹,“江无缺怕是气得半句话也说不出。”
岂知若湖摇头,“不是无缺伯伯,是心兰伯母,生了好大的气,还打了云公子一耳光。”
我吃惊,想不到短短三日,事情倒也□□迭起。
“从今往后,”若湖由衷道,“孙姑娘与云公子便是一家人了。
我打了个冷战,心往下沉,竟好似没顶一般,喘不过气来。
夜间,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迷迷糊糊时心生警觉,蓦地睁大眼睛,便见夜色浓重之处,一双幽红暗眸似荒野罂粟,死死地盯着我瞧。
“胡夫人?!”我将来人认出。
她原是来讨问殿主去处,见我清醒便直接发问:“那日你与我夫君说了什么?他是为你而来,绝不会一声不响离去,更不可能逃走!是不是你与江无缺合力做了什么,他到底去了哪里?!”
我不想说谎,我知道胡夫人爱君如命,若我将三日前的经过告知于她,她必然恨我入骨。但我却一点都不怕她报复,别说她杀不了,就算她杀了我,那又如何?
听毕来龙去脉,胡夫人垂着眼眸,问:“你废了他武功?”
“那已是仁至义尽。”
她猛地抬眼,那直视的瞳孔,午夜时明晃得如一篝烈火:“他欠了你什么,孙大夫,叫你如此对他?”
“他欠了我爹的一条命!”我被挑起怨毒,“将他挫骨扬灰,我还嫌不够!”
啪——狠狠一个耳光,将我打得头晕脑胀。
胡夫人收回的手,藏在衣袖中不住发抖。“孙大夫,我想你弄错了。”她言语轻微,心酸也不作掩饰,“昔日我曾有百年修为,短短十年,至如今却只剩下十之二三。你可知那逝去的修为去了哪里?你知道火狐族一身灵力能救回多少人命?你知道我一共救过他几次,孙盈余,你知道每一次都是为了谁?!”
“那是他咎由自取——”
“他对不起天下人也好,他对得起你!”
胡夫人冷冷直视我,我便愈发镇静,摇头道:“他中了催眠术,是被蛊惑,不是心甘情愿。”
“你若认定是催眠术,别人说一百遍不是你也不信!”胡夫人扬唇,忽而轻笑起来,“为何不亲手杀了他,是因为你舍不得?”
“不是!”
她笑得愈发美艳,“你心里还有他,你恨他是因为催眠术爱你,不如你一般情不自禁——孙盈余,你心肠真的歹毒,他当初欠了你一次,你害他十次,却还要将那笔旧账记恨如今,若我夫君从没有中过催眠术,若是他清醒过来,见到如今的你,不知该如何嫌恶——”
“你住口!”我提起一掌拍出去,那胡夫人像是早有预料,凌空画了道符咒,刷的一团湛蓝火光,红衣遽然消失,只剩一团如泣般的冷笑。
夏夜陋短,笑声久也不散,转眼,是另一日黎明。
……
天色尚早,若湖已领着小纤来为我梳妆。黑惜凤敲门时,手中拥着艳红喜袍。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可就算镜中人装扮得再盛大隆重,头顶那颗东海明珠再圆润得夺目光泽,那人也不见得多么出众,资质摆在那里,我无论如何照,也照不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绝世佳人。
我是来令江无缺难堪的,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来嫁给一个名叫“江无缺儿子”的人,而不是来偿江云的夙愿。或者从头到尾,江云都是这辈子唯一一个因我是孙盈余而爱我的人,不为催眠术,不为他欠我,我却不是来报答这款款情深的。我真的很恨江无缺,在我一无所有之后,他却可以妻儿常伴、平静过活。
所以我后悔了,我要他一辈子都逃不开我,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前院传来吵嚷,五湖四海纷来道贺之人,想必要把武扬镖局的门槛踩破。这一次成婚,竟是一点也不比苗疆十村八寨的狂欢逊色。甚至那各门各派所遣来的弟子,也都不是无足轻重的普通角色。因为喜帖便是我亲手派的,请什么人,宴什么客,更是我当初一个个精挑细选过的。
我做那些的时候想的并不是今日,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今日!
唢呐一响,锣鼓翻天。大红盖头铺天压在头上,虽是透着光,看得清模模糊糊的影像,我却觉得视线都暗了下来,鲜红,也变成了黑。
一步跨出闺阁,前头有人领着,后方被人簇拥,短短百步,喧扰至极,人中也有违心的夸奖:新娘倒是个板正之人,不算委屈江大侠的公子。
我低着头,听若湖在耳边提醒:“看,云公子在那里。”
彼时一阵风吹来,盖头飞起一角,我便见到了江云。
那人站在人群后的最末,一身红衣,贴合适当得令人赞叹。他因为瘦,就尤其显得人高挑,背脊笔直,长发高高束于脑后,发带也极长,红得耀眼,飞在半空。
可即便是这种时刻,他也没多少笑意。只在日光下显得愈发英挺,朗朗年华,那眉眼间全是江无缺旧日模样,叫人一望移不开眼。
我又听到有人赞叹:“无缺大侠的公子就是与别不同,也不知这新娘子生得何等国色天香,才配得起这样一位俊俏郎君。”
黑惜凤冷哼一声,不屑道:“男要看才,长那么俊做什么,又不是嫁他一张脸。”
顾小纤却道:“瑕公子也是一等一的相貌、仪表堂堂。”
轩辕巧巧道:“可论本事,小虾差江云三山五岳。”
华紫音认为不对:“这段日子,瑕却比以往稳重许多。”
“咳!”黑惜凤重重咳了一声,我回身,刚要插一句嘴,那边炮仗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简直要震翻一整个武扬镖局。
吉时将至,宾客七七八八到了个齐全,我便被请进喜堂。
隐隐地,能见到高堂之位上坐着铁心兰与江无缺,一旁是我新认的义父义母——熊家二老。
铁心兰神色凝重,长发挽成髻,衣裙华而不俗,走下席来,便可与堂中任何一名芳龄少女一争长短。江无缺也与她般配,外人来瞧,顶多三十出头的面容,稳稳地坐在主位上,一派泰然。
他今日并未穿一身白,衣上稍稍带了些颜色,衣角绣着云纹,像是铁心兰的眼光。
我盯着那人的眼,想起那个他送我凤鸾金钗的日暮,他那时眼眸被染成金色,说着不会后悔,说凤鸾取夫妻之意,嗓音清润柔软,要为我把金钗戴在头上。
这才多久,一年都不到,他已是高高在上,明知道我在一匹红纱后看他,他却一概如常,越坐越笔直了起来。
一拜天地,二拜,交拜……我茫然地跟着指令去做,直到有人将一杯茶端到我面前,要我向公公婆婆敬茶,我才在四周安静至压抑的氛围中,伸出手,接过那盏茶。
“扑哧”一声,我以为有人在笑,下意识回头去找,却在人中见到仇心柳哭肿的一双眼。
那不是笑声,是她忍不住呜咽了出来。
江云想必一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