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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冬的林鸟开始鸣叫,阳光反射于雪面,他不再提问,看向无叶的枯树,肩膀微微颤抖。
……
出逃计划顺利到不可思议。
江无缺在山洞暂避风头,我用无名的尸骨伪造他的坟,照旧回到仇皇殿等待受罚。
另一方面,用药一点点恢复他的功力,他的武功没有被废,只是被一种毒压制,因此一时半刻无法施展。
至于仇皇殿,几乎没有人知道囚室里死了一个囚犯,事实上,这个囚犯并不起眼,殿主总是在深夜探视,而平日接触江无缺的我与守卫,又不可能与前庭的门人有任何往来。
甚至连解星恨都不知道囚犯便是江无缺,我也不确定是否该告诉他有这样一个人。
起伏不定的日子终究一日日过去,半个月之后,殿主回归。
只是在这半月之间,我与江无缺的默契也突飞猛进。
或许因为,他终于能够静下心来看清周围一切,以前他总是忍受,忍受失去铁心兰的悲愤,忍受被怨怼的人日日折磨,他为了解星恨忍受,再消极的想法大概都曾出现于脑中,只是他不能选择死,也不能选择对过去的一切视而不见。
一晃七年,囚室里的他,眼前的所见都太过晦暗,令他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想去看。
逃到后山的第一日,他问了我的名字。
“江大侠,我叫孙盈余。”
他怔了怔,“我不是什么大侠,也不要叫我江公子。”
“那就是江无缺了,”我笑笑,“不要指望我会叫你江大哥。”
“但你可以叫我无缺。”
无缺这两个字太暧昧,他早已知道我是女子,所以我只是笑,不能叫。
江无缺的武功在慢慢恢复,但伤痕累累的身体却很难在几日内复原。
不多不少的十五日之后,殿主回到仇皇殿。
殿主回殿的第一件事当然不是去囚室看望江无缺,但静寂了一日,不代表他不知道江无缺已死。
我不能等他自动找上门,于是趁夜上了后山,准备告诉江无缺殿主回归的消息。
然而一走进山洞,眼前的视线霍然大亮,面无表情的傀儡师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眼前。
“我猜你会来。”他的嘴唇开合,发出冷淡声音,“你果然来了。”
我越过他,看向他身后被人制住的江无缺,江无缺面色惨白,担心地望向我,嘴边有明显的血迹,却没有挣扎。
我叹气,好不容易凝聚的一丝真气,便这么轻易散了去。
忽然颈上一痛,我的眼前变黑,昏死过去。
……
再醒来,我躺在我自己的房间,床边坐着一个人,济州傀儡师。
他有猫一般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由我睁开眼,到我慢慢坐起身。
“我记得我问过你,”他慢慢说,“你应当知道自己的下场。”
抿起嘴,我不准备答话。
他等了我一会儿,便接下去道:“殿主还不晓得江无缺诈死之事,你有做好准备吗,将这几日之事坦白?”
我皱眉,看向他,为何他要帮我瞒下这件事?
于是问:“你是怎么找到江无缺的?”
他答:“跟着你。”
“可是你明明比我早到一步。”
“不是,”他摇头,“不是今日,是从江无缺死,便有人一直跟在你身后。”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他并非真死?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些与你无关。”他避开我的问题,眼光仍是直直看我,“现在有一个保住你性命的机会,你要不要?”
我明知故问:“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死?”
傀儡师冷笑,“以殿主的脾性,若是知道你与江无缺施计出逃,你以为结果会如何?”
“这些不用你来告诉我,救江无缺之前我就想到了,是何结果,与你无关!”
“不,有关系。能配出假死药,稳住江无缺伤势,又有办法令他在几日之内积聚功力,你医术如此了得,我很乐意你欠我一个人情,来日还我。”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想你死。”
“好,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但江无缺诈死这件事并不只有我和你知道,你怎么保证——”
“这点你放心,”他打断,“只有我与你知道,再没有其他人了。”
“你杀了那些守卫?!”
傀儡师的目光转寒,嘴唇动了动,“不只守卫。”
于是一件看似惊天动地的大事,转眼被他的几句话消弭。
我想来觉得可笑,得手的时候也只当顺利异常,却不知是有心人有意地放了水,兜兜转转一圈下来,我与江无缺,还是回到原地。
他没有逃走。
我便没有被罚身死。
再一想,傀儡师倒是真的救下我一命。
不然殿主绝不会放过我。
而相对这件事的无声无息,殿主此次外出归来,一件事非但没有平复,反而闹得人尽皆知,便是殿主练功受伤,伤势严重。
到底是没有瞒多久,他出门时也没想过会带着伤离开,再带着伤回来,伤重依旧。
我为许多事心急,但没有机会走出房门,自那日傀儡师将我软禁在房内,一连多日,没有再来,也没有传消息放我出去。
我有些担心,除了担心江无缺的处境,还担心殿主。
他一定没有停止修炼明玉功,不然不会将内伤拖到今日。
终于有守卫唤我去囚室照看江无缺,我匆忙地收拾器具,竟有些渴望再回到那个狭小的空间。
囚室里,我见到江无缺。
他被吊住,被用带刺的长鞭打得遍体鳞伤。
果然殿主一回来,一切便瞬间恢复如昔,我走进这里的感觉,与第一次进来时几乎一模一样。
而此刻的江无缺,血迹布满他整张脸,眼睛已肿得张不开,微微眯起眼来看我,发出低弱无力的问话:“……盈余?”
我上前为他的手开锁,将他手臂搭在肩上,他的头靠近,身上沾满浓重的血腥气。
扶他躺下,他撑着身子想要开口。
“我没事,”我抢先一步答,“没有受罚。”
他点点头,闭起眼睛。
☆、第八章
逃脱,重陷囹圄……牢狱生涯出现小小波折的江无缺,应当说他的心态也有了一些转变。
当可以毫不避讳揭开肩头血衣,给我看清他肩上兴致所致的几个刻字——移花宫走狗江无缺!
赫然而刺目,他手指摩挲过伤处,显得平静自嘲。
我明白殿主的手段为何一日比一日残忍,只因死过一次的江无缺,忽然之间变得沉静,却并不消沉,令恨他的人愈加切齿。
只是我也见过他手指无力地于地上摸索,想要去捡一件铁器,用来划花肩头刻字。
五指收拢,手腕因无法承受负荷而轻颤,当许多年后,许多人仍带着憧憬的心情去回忆那个高高在上的无缺公子,如今的他,却连一柄铁制的刑具都无法执起。
我也听他说起过昔日的移花宫,没有太多积怨与愤懑,只是单纯地描绘出绣玉谷间的景致芳华,钟灵毓秀。
他答应我要找一日讲一讲身为双骄之一的趣闻,话题每每始于受伤之后,疼痛,忍耐,诊治,闲聊……平复。
殿主是刻意的,将所有能够减轻痛楚的草药抽起,施针麻痹穴道的方法早已失效,幸好江无缺是我见过最配合的病患,痛得面无血色、指尖抠入地面,仍能勉强吐纳令自己放松。他真的很会忍耐,但是会忍耐并不代表不痛,一个能忍住千刀万剐的人、与一个连针扎都会喊痛的人,他们只是忍耐力不同而已,痛并不会有任何区别。
我在每一次缝合伤口、为其处理各种血肉模糊的外伤同时,嘴巴便忙个不停,想出种种话题引他分散注意,有时越了界,我与江无缺,竟可以像两个相熟的人一般产生分歧。
他认为我不该阳奉阴违,违逆仇皇殿主并没有好处,就算出于同情,在做出诸如偷放囚犯如此重大的决定之时,至少应该顾及一下自己的安危。
而我却总认为他过于听天由命——“你觉得自己是在保护解星恨吗?”有一次我问,“但为何我总觉得你一直以来的态度,对解星恨而言很残忍!你在把他往你昔日的旧路上推——只是他与你不同,他不能在这条路上感受到任何乐趣!”
“乐趣?”江无缺失笑,“你说我将自己堪比笑话的一段人生……视作一种乐趣?”
“但你并不讨厌移花宫不是么?当身处其中之时,你眼中所见景色美不胜收,最终的无缺公子温柔体贴,而不是像解星恨那样,每一日都在问自己由何处来,他才八岁,眼中却只有仇恨,一刻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