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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是我第一次任性妄为地去做一件事,没有人逼我,甚至江无缺到头来也不过是更多地怨责于我,但我就是想要做,也是我留在此处、唯一可以做的事。
从后山回到仇皇殿,家眷的后院里,我见到在我房外站了许久的解星恨。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将他拉入房内,点了炉火,又为他打掉满身的积雪。
他依然改不了待人冷漠的脾气,伸出手,只将一包东西递到我面前,“你爹叫我交予你的。”
“我爹?”
打开包袱,竟然是一套簇新的冬衣。
我抬起头,神色怪异地望向解星恨。
“我去过四海,”他解释,“你们家里很热闹,大家都在忙着过节,你爹叫我告诉你,一个人离家要注意身体,多吃些好的,不要想家,记得照顾好自己。”
我将新衣的衣角攥在手里,又慢慢展开……很用力,才忍住眼睛里打转的眼泪。
原来我爹没有不记得我这个女儿。
原来我还不能算是盈余。
“还有这个,”解星恨自腰间取出一块温玉,递到我面前,玉上镶着金箔,上面是“良缘”二字。“这是打铁铺主金努力给你的,”他解释,“说会等你回去娶你。”
娶我?!
我接过玉,猛地回神,所谓订过亲的夫婿……
“你知道我是女人?”惊诧之余,我瞪向解星恨,“为什么……不揭发我?”
他却没有太多惊讶,“是女人又不是大罪,我为何要揭发?”
我笑了笑,走到柜子前将冬衣收好。转回身,手里多拿了一条紫色围巾。
“那日你落在竹林的。”我将围巾递给解星恨,“有些破损,我帮你补好了,不过你不许嫌我的针黹功夫不好。”
他点头,接到手上,而后又淡淡道:“这围巾其实是有名字的,紫色的这条叫星儿围巾,还有一条黄色的……”
“叫柳儿围巾?”
他唇角动了动,似笑非笑,“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被他这话说得心惊。
他点头,接到手上。
临出门前,我向解星恨打听殿主何时会回仇皇殿,得到的答案与其他人所说无异,都是要再过一些时日才可能回来。
☆、第七章
翌日,我穿好衣服坐在屋中等,不多久一个守卫来砸我的门,说江无缺没气了。
我假装惊惶,跟着他到囚室,江无缺已经死绝。
守卫、与我、与另一名侍从站在囚室里商议,侍从为江无缺更衣时发现他情形不对,便来找我,到此刻为止,还没来得及让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现在怎么办?”我问,另外的两人面如死灰。
“我去通知左护法。”守卫说,转身便走。
我拉住他,让他去通知解星恨。
照道理来说,殿主不在,胡夫人也不在,左护法到底比不上少主来得地位崇高。
但其实并非如此,仇皇殿不会在无主的情况下让一个刚满八岁的孩子当家掌权,但究竟是谁在顶替殿主的位置做决断,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却无从得知。
守卫被我说服去请解星恨,但目前这种情形,一切都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算一步。
我知道只有死人才能离开仇皇殿,尤其是江无缺这种身份,若是殿主还在,江无缺就算死了,也必然是被活活分尸才能送走,而现在殿主不在,就只能赌,无论他是被埋或是被弃尸荒野,只要能将尸体运出仇皇殿,便算得救了。
至于殿主回来以后,再震怒或是不甘心,死了的人便是死了,也不能掉头追回。
况且仇皇殿上下无人说得出殿主的下落,就算要捎信通知,此刻大雪封路,殿主知道江无缺身死再赶回来,尸体怕是都要生虫了。
如今我最怕的,是有一个我不知道、却能够代替殿主执事的人出现,若这个人强行留下尸体、或是将尸体一把火烧去,那假死之人便真的要死了。
我知道这一招死遁很冒险,不高明,甚至很蹩脚,但我已经无法可想,左右他江无缺真的丧命,我也不会叫他白死。
然而守卫却迟迟没有将解星恨带到,反倒,是济州的傀儡师先至一步。
“这人死了。”傀儡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江无缺,转身便对身边人吩咐,“把他带到后山埋了,不要被任何人看见。”
专属于他的两个随从领命而去,我看得一阵错愕,他果然有这么大的权力吗,敢随意处置殿主最重要的犯人?
剩下囚室里只有我与傀儡师二人,他转过身来看我,被他盯着看,我全身不舒服。
“你可知道自己的下场?”他忽然发问。
我点头,“知道。”
“那就好,你在仇皇殿里一切与往常无异,该如何受罚,全部等殿主回来再说。”
他说完离去,我却觉得所发生的一切太不真实,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没有人锁我,也没有人当即把我处死,我仍然有活动的自由,这太不可能。
……
夜晚,我一个人偷溜到后山。
风雪已经转小,山路的雪地上,不单有未被掩去的脚印,还有一闪一闪的磷粉,我特意洒在江无缺身上,好用它们辨清道路。
江无缺如今闭气假死,因此我并不怕他被活埋窒息,相对来说,我更怕山中的地气太寒,冻伤他的身子。
一路寻迹走到一处山坳的死角,果然见到一个埋人的土包。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将江无缺从地下的土坑中拖出来,手上已全是血泡与冻伤,顾不得其他,我将药剂与酒嘴对嘴灌入他喉中。
其实如果不用药解开他的假死状态,他会如此维持七日,七日后没有外力也会自行转醒。而这帖假死药是我爹由他师傅处得来的独门秘方,那人与江湖中盛赞的神医万春流相比,辈分更是高上一层,医术也不遑多让,我自信不会在这一节上出错。
一共只是半盏茶的功夫,江无缺已经回复心跳。
我忙着为他暖身擦药,天色由暗转为大亮。
当他睫毛微动、睁开眼时,显得有些茫然。两人依偎坐在山林的雪地里,飞雪落到他脸上,他恍惚了很久才看向我,又看向四周,声音含糊地问道:“这里……是哪里……”
“仇皇殿后山。”我答,“我们成功了,你再也不用回那间囚室了!”
或许是我的话起到了作用,他猛地抓住我指尖,想用力却根本无法握紧,怔怔地看我,又眼神迷蒙地再次看向落雪的山林,“……是梦么……”他艰难地聚焦起视线自语,“雪山……又落雪了……”
“当然不是!”我大声回答,“这里不是雪山,你看清楚,我们逃出来了,这里是仇皇殿后山!”
他已经闭上眼睛,更像是连耳朵也一并闭起,我知他本能地选择不相信,不相信我说的关于出逃的话题。
“你现在真的自由了……”我靠近他耳边,更将声音一字一字发得无比清晰,“只要你张开眼睛,便能看到天空,不再是那间囚室的屋梁……你自由了……”
耐心地等待。
我知道有些事实需要慢慢适应,我也知道有些以为一辈子的事,当脱轨时,是多么难以置信——更怕相信了,一切只是迷梦。
很久之后,他握着我的食指,最终将眼张开……
一点点抬起视线,太阳于这时转出阴影,雪霁天晴,层云退散,投下稀薄莹润如金粉一般的点点亮光。
江无缺侧头躲闪,却没有将视线移开,反而慢慢扬起带伤的下巴,迎向冬日叫人慵懒又想要追逐的阳光。
“别再看了,”我将他的脸扳回,“光太亮,会刺伤眼睛。”
他果然随即出现视盲的症状,看我看了半天,才好像渐渐将我看清。
“我在……外面……?”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
“外面?”我想了想,“不算里面,应该……算是外面吧。”
“是么……”
他笑了笑,光晕罩在脸上,他于苍白的阳光中笑得惨淡,笑意扭曲,连唇角微微扬起的动作,都缓慢无力。
然而却是他这个人最为由衷的一次笑意,我见过的,江无缺所有表情中,最可称为真心的笑意。
他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有呆在野地里的这么一日。
这张说书先生口中风神俊秀的脸,八年之后瘦削不堪,他的双颊深深下陷,颊边因一些情绪变得涨红。
“是你救的我……”他仍是无力地抓着我的手,“为何要救我……”
“因为,你就快死了。”
过冬的林鸟开始鸣叫,阳光反射于雪面,他不再提问,看向无叶的枯树,肩膀微微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