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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几上,我一眼就看见了那本日记。
孙辉祖的血早已浸透了这本日记,虽然它并没有被箭射到而导致纸张支离破碎,但凝固了的黑褐色血液,仍给阅读带来很大的障碍。
我拿在手中,便闻到了上面的淡淡血腥。
小心翼翼地翻开,生怕纸张破碎,略微翻了一下,却发现除了开头的几页,后面的纸都被血粘在了一起。
原本开始几页也都是粘在一起的,但显然被卫先分开了。
“怎么你没看完啊?”
这么重要的资料,他倒忍得住等我来一起看,不过恐怕洗澡换衣也花了他些时间吧。
我嘴里这样随口问着,卫先没有回答也并不在意,翻回第一页,努力分辨那上面的文字。
第一页就提到了幽灵旗。这时,我才想到,原来在那墓道中,我们还取到了半面幽灵旗!
“卫先,那旗在你这里吧?快取出来看看。”我一边往下看着,一边对卫先说。
……
没有回答!我抬头看去,猛然吃了一惊。
屋子里的风小了有一会,我本以为卫先把窗关小了,现在却赫然看见,卫先一只脚已经跨出了窗户,大半个人已经到了窗外。
窗外面有什么?我第一反应就是卫先在窗外看见了什么,这才做出这样危险的姿势探查,或许这样的姿势对他来说也不算危险吧?!
脑子里产生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是我下意识地觉得不对。
卫先的两只手居然没有抓住任何东西,就这样任自己的重心倒向窗外。
“卫先!”我大喊一声,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卫先在转过头看我的同时,另一只脚也跨出了窗子。
那张茫然的脸!
我急步冲到窗前,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我看见卫先迅速远去的脸上,神情从茫然到恐惧那样剧烈的表情转换,仿佛突然发现自己在半空中一样,然后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叫。
我就这样目送他的身躯落下十八楼,摔在地面上的时候,我仿佛听见轰的一声。我踉跄向后退了几步,怎么会这样?
他刚才分明是自己跳出窗外的,可是在现在的情形下,他有什么理由要自杀?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原本以为已经逐渐接近真相,在墓道里接近危险的时候,终于把卫先劝了回来,没有出什么乱子。可现在卫先居然自杀了。
原来一切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卫先的纵身一跃,让我从头凉到脚。
还有他最后的表情……
我的视线转到了日记上,莫非就在前面这几页,让他看见了什么,而遭到了无法承受的打击?
又或者是那半面幽灵旗。
回想起来,从刚才开门的时候,卫先的神情就已经不对劲了,如果自己早一点注意到的话……
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警察很快就会来这里的,我现在成了谋杀卫先的嫌疑人,而且,我怎么解释卫先的身份,怎么解释旅行包里的东西,怎么解释这本染血的日记和……
对了,那半面幽灵旗现在在哪里?
卫先的旅行包就在床边,旗子本来是被他放在里面的,我一边迅速翻开寻找,一边祈祷别被他放在了身上,要是那样的话拿回来就麻烦了。
出乎我的意料,我很容易就在包里找到了这半面旗,这么说卫先还没拿出来看过?
我把旗和日记一股脑塞进自己的包,心跳得依然飞快,这些动作几乎是我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反应。和卫先相交不深,但这些天和他相处愉快,在我眼前死去这样的打击让我一时间无所适从。同时,这房间里所有卫先留下来的东西,恐怕都不是我所能对警察解释清楚的。
所以我这时的想法是:赶快离开。
我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开门出去。
走廊里没有人,我闪进了斜对面的楼梯间,往下走了五层,在十三楼转出来,坐电梯到了底楼。
走出大堂的时候,酒店外面已经炸了锅,不远处团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我站着,怔怔地看了人群半晌,终于决定不去看卫先的惨状,转身离去。
刚才一个人在楼道里走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至少和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比,已经可以镇定下来分析一些事情。此时我已经想到,如果警察不是笨蛋的话,迟早会找到我的头上来。
我从未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所以进出酒店完全没有避嫌,警察很方便就会问出最近频繁和死者接触的人,而刚才我来的时候,服务生也很可能看见了,当时是不会在意,但警察问起来的时候,总还是会想起的。
从现场应该可以很快得出多半是自杀的结论,可我这个死者死时在场的人,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怀疑,所以我会很麻烦。
我在心里迅速权衡了一下,走进旁边的一家联华便利超市,把包寄存了起来,等到再次回到那个比刚才大了数圈的人群,奋力挤进去的时候,警察正好赶来。
我只看了一眼卫先的尸体,脸色就已经惨白。
卫不回说他会死在地下,可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死,虽然不在地下。WENXUEMI。CoM
此后我在警局作了数小时的笔录,对我和卫先的关系当然不能如实告诉警方。就在我决定去面对警方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一个能解释我和卫先的关系,而且不至于被过多牵扯进来的说辞:网友。
我说自己是在新浪网上聊天时碰到卫先的,当时他是用随机游客的方式登录的,聊的时候发现他对于古玩和中国古代历史相当有见地,又是同城,就见了几次。今天他打电话给我,说有好东西给我看,我赶来,却发现他神色不对,还没聊几句,他就忽然从打开的窗户上跳了下去。
警方让我看旅行包里的两套衣服,我当然回答说不知道,没见过。
从警方在房间里的现场调查,很快就得出卫先是自己跳下去的结论。更对我有利的是,下午服务生曾进来打扫过,那时服务生就注意到卫先的神情恍惚,脸色苍白,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在警局里一直待到晚上九点多,终于可以离开,负责此事的警官要求我在结案之前如果要离开上海,需经警方同意。我当然只能答应。
如果是一般情况,我应该不会受到这样的限制,只是卫先的身份过于诡秘,而且在房间里又出现了那些奇怪的工具,以及一些珍奇古玩,那些东西的价值,无论哪个专家到警局看一眼都会吃惊得合不拢嘴。
这样的人死了,而身边仅有我一个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呢?!
不过他们调查一段时间,没什么进展的话,恐怕也只能以普通的自杀来结案了吧。那些古玩,估计会由上博收购吧。
出了警局,我叫了辆出租,到那家联华便利超市取回了包。
回到家里,我取出旗和日记本,准备开始研究。
首先看的是那半面旗,我打开了写字台上的灯,希望能看得更仔细些,我这写字台有近二米长,右边放了电脑显示器,剩下的地方,展开这半面残旗竟还显不够。
这面旗非丝非棉,不知是什么质地,上面浸了血污,虽然已经被撕毁,但我用手摸上去,却感觉还十分结实,布料没有因岁月悠长而产生腐烂现象。
细细分辨旗上的花纹,我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这显然应该就是那面幽灵旗,自始至终,我和卫先都没有感受到这面旗给我们的压力…
…想到这里我心里忽地打了一个突,我是没感受到,卫先当时在墓里也应没有,但后来呢,他后来的神情恍惚和这旗有没有关系?
这样的念头转了一转,终因没有什么事实支撑而淡了下去。旗子是我从旅行包里拿出来的,照常理推断,卫先回到希尔顿后该没把旗取出来过。
从当年几位见过旗的老人的叙述中,我早了解这面旗的威力,可是那些震慑人心的感觉,我却没有从眼前的这面残旗上感觉到分毫。这很好解释——旗都残缺不全,当然就不会有威力,但问题是现在旗上的图案,居然和钟书同、杨铁、傅惜娣三位老人回忆出的图案都不同。
这旗子上的图案,分明是几条张牙舞爪的螭龙。尽管不全,但我还是能认得出。这样明显的图案,那几位老人怎会看错?
我心中疑惑,定定地看着这旗,台灯的强光下,那几条螭龙的残躯和血污交错着,一时间竟让我心跳加速起来。
我定了定神,这原本明黄底色上刺着黑龙,十分的显眼,可现在血也凝成黑褐色,如果不细看,还分不出哪是黑龙,哪是血污。
不过在那明黄的底色上,似乎还有其他的暗纹。
或许那是比较淡的血污吧。我这样想着,却还是一只手伸到旗面底下,把旗托起,靠近台灯的灯光细看。
没错,的确是其他的纹路。
那明黄的底色上,还有偏土黄色的纹,如果不是这样凑近细看,是决计发现不了的。
那是墓道里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