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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饿了吧?我让人重新换些好菜上来?想吃什么?”吴月娘坐在西门庆的身旁,开口打断他的遐思。
桌上的酒菜被她们吃得七七八八,哪能让辛苦一日的老爷吃她们的剩菜呢?
“嗯,你看着安排就是了。”西门庆回过神,看到郁大姐二人仍然跪在地上,便对她俩说,“你们伺候得不错,下回有空了多来府里走走。”
那两人听了这话,满心欢喜,连忙又磕了个头,齐声道一定好好伺候各位主子。
“你俩起来吧,地上怪凉的。”吴月娘见老爷似乎忘了喊她们起来,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郁大姐一骨碌爬起来,抓起放在一旁的琵琶,想在西门大官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小玉走上前,将眼盲的申二姐扶起来,请她坐下。
玉箫、绣春、兰香走上来收拾炕桌,月娘指挥道:“把这些全收拾下去,安排些新鲜整齐的拿上来。这些就赏给郁大姐和申二姐吧,唱了这么久,也该让她们用些饭了。”
每样菜都还剩了一大半,就连那盘熟牛肉也还剩下许多,丫头们用托盘将盘碗收下去,小玉扶着申二姐,又领着郁大姐去了隔壁用饭。
不大会儿,丫头们去厨房拿了新鲜整齐的酒菜摆到炕桌上,菜色比刚才那顿下午茶更加丰富,份量也更足,摆了满满一炕桌,来宝又拎了一坛金华酒来。
西门庆看着酒坛,对来宝道:“这酒香浓,你六娘喝不得,再拿一坛荷花酒,掺着喝不易醉。”
来宝应声去了。
孟玉楼笑看着老爷照顾李瓶儿,并不出声。
吴月娘道:“老爷放心,这酒甜得很,并不醉人。我和三娘又不会灌她,六娘清醒着呢!”
李瓶儿看着她道:“谢谢大姐姐和三姐姐让着我。”
吴月娘:“一家子的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
她把正妻的大度明理做到了极致,果然得了老爷一个赞许的眼神,吴月娘挺直了胸。
西门庆把晏哥儿搂在怀里,喝了一杯酒,夹了一筷子菜喂儿子,又自吃了两口菜,道:“过些天就是周守备的寿辰,多半也会请女眷。你们若缺了什么,就使人来对我说。你们打扮得光彩体面些,走出去我也有面子。”
话虽然是对大家说的,他的眼睛却独独看向对面的李瓶儿。
李瓶儿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她不喜欢同别府的后宅女人应酬敷衍,光一个蓝氏她就招架不住。
吴月娘问:“老爷,我们三个都去?”
西门庆见李瓶儿不想去,想了想,道:“还不知呢,等他派了贴子再说。”
又说了一会儿话,吃完饭的郁大姐和申二姐摇摇摆摆地走进来,先磕头谢了赏饭,然后各自坐下,拿起乐器。
申二姐问:“不知大官人想听什么?”
西门庆看向李瓶儿:“想听什么?”
李瓶儿见吴月娘爱听锁南枝,一下午就让她们唱了三遍,便道:“锁南枝吧。”
西门庆点点头,对申二姐说:“那就先唱这个来听听。”一面端起了酒杯。
吴月娘点头微笑,拿起酒壶替老爷斟酒,申二姐顿开喉音,清清亮亮地唱起来。
听着小曲,吃吃喝喝好一阵,各人都酒足饭饱。
西门庆看向李瓶儿,问她醉了没有。
李瓶儿喝得脸红红,神思倒还清明,摇头道:“还好。”
西门庆对一旁的小玉说:“把炕桌收拾了,换上骰盅来,我们斗酒。”
吴月娘见老爷兴致如此之高,心里不胜欣喜,道:“让丫头们先收拾着,我去更衣。”
孟玉楼趁机也起身说要一起去。
两人一起下了炕,由各自的丫头扶着走了出去,只撇下西门庆和李瓶儿两人。
李瓶儿看着她们都出去了,在心里犹豫:我是不是也该去更衣?虽然并不是很急。
西门庆在炕桌下把脚伸直,用脚趾头勾住她的小腿,细细摩挲,脸上却一脸淡然,眼睛看着别处,仿佛这双脚不是他的。
李瓶儿立刻缩回脚,谁知他腿脚太长,竟然越过炕桌,来勾她放在身侧的手。
她心里有气,从他的脚趾缝里狠狠抽出自己的衣袖,理了理,再把双手放到炕桌上。
屋里还站着几个丫头,两个唱的也在这里,况且这是吴月娘的上房,老爷真是太不自爱了。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玉箫用抹布擦净炕桌,重新摆上四副新的银酒杯,倒上美酒,又摆了几盘瓜果点心。
晏哥儿吃得饱饱,想出去玩,在西门庆怀里挣扎着要下炕,嘴里叫道:“我要出去玩,出去玩!”
“老爷,那我带晏哥儿出去……”李瓶儿说着就想起身。
西门庆把来宝叫进来:“你抱他到大门口去玩一会儿,不许出府,也不许离了你的手,看仔细些!”话越到后面越严肃。
其实不用他特意交待,来宝也会将小公子看得紧紧的,若少了一根头发,他就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来宝恭身应了,把晏哥儿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晏哥儿也不挣扎,他喜欢在大门口玩,因为那里离街上最近。若是他娘带他玩,最多只能去花园里逛,他早就逛腻了。
李瓶儿看着欢天喜地的儿子跟着玳安走了,心里叹惜道:孩子的天性就是玩啊,连亲娘也不管了。
西门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里面留下一小半,递到李瓶儿面前,戏笑道:“六娘,我俩共患难,同富贵。来,喝了它。”
李瓶儿微微侧开头,抗拒道:“你自己喝吧,我这里有。”
西门庆不依,仍然举着酒杯:“你有的是你的,这是我赏你的。”
李瓶儿闻言便白了他一眼,哟,还用上赏字了?
“不要!”她也硬气得很。
西门庆继续逗她:“你这是不好意思了?我的口水你又不是没尝过……”
李瓶儿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盈盈美目怒视着他,恨不能用眼神将他刮下一层皮来。
好厚的脸皮,这么多人在场,他就敢这样讲话!
盲姑申二姐眉眼不动,继续唱着她的小曲。
郁大姐则羞红了脸,娇羞地看了西门庆一眼,复又低头弹琵琶给申二姐凑乐。
西门庆被她瞪得喷笑起来,收回手,自在将残酒喝下,乐不可支道:“孩子都生了,脸皮还这么薄。”
李瓶儿继续怒瞪他,她过来时就有了晏哥儿,怪谁?
这时,吴月娘进来了,笑问:“六娘说什么笑话了,老爷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李瓶儿微红着脸,起身请她坐。
月娘在西门庆身旁坐下,西门庆道:“我刚才在说,如果她喝了那盅酒,等下赌骰子我就让着她,谁知她不肯喝。看来她是不怕喝酒的,等下大家都别让着她。”
月娘也笑了:“我都说这酒甜得很,一点也不烈,多喝几回就习惯了。”
李瓶儿微微垂着头,不搭话。
孟玉楼带着兰香走进来,她换了一套浅色妆花衣裙,全身的闪亮去了不少,仅插着一根雕刻着牡丹花,花蕊上镶着绿宝石的金簪,顿时显得清秀简洁起来,瞧着也年轻了几岁。
吴月娘盯着她,点头夸赞道:“三娘这样穿也挺好看的。”
“谢大姐姐夸奖。”孟玉楼在李瓶儿身旁坐下来,抚了抚发鬓,解释道,“喝了一下午,有些头晕,不耐烦再坠满头珠钗。”
西门庆只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吴月娘见了,伸手就要拿酒壶替老爷斟酒,孟玉楼手快,抢过酒壶,一边倒酒一边笑说:“等我来伺候老爷和大姐姐。”
吴月娘也不和她争抢,微笑着喝下自己杯里的酒。
孟玉楼冲她感激地一笑,亲手斟满她的酒杯,月娘稳稳地坐着,坦然受了。
玩了一阵骰子,各人都有输有赢,一坛金华酒顿时消了一大半。
眼看夜色深沉,是时候考虑老爷今晚歇在哪儿的问题了。
吴月娘看着西门庆,欲言又止。
西门庆不理她,径自对郁大姐和申二姐道:“你俩也累了,停了吧。”说完从腰间取下荷包,掏出二两银子赏她们。
吴月娘赏了她俩一人五钱银子,并两匹好布。
孟玉楼则赏了每人三钱,又让小鸾去她房里拿两盒点心给她们。
李瓶儿落在最后,在心里想了想,她虽然不想争这个尖,但申二姐一个盲人,从下午时分坐到现在,一直弹唱,手口不停,也挺感人的。她让绣春取了两副金三事,一人一副。
郁大姐和申二姐一一接下,又磕头谢了赏。
西门庆正打算让玳安安排轿子送她俩回去,孟玉楼忽然开口道:“这两人也算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