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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反馈,我可以从读者来信中大概猜到,”玛丽说,“但是霍尔先生,你从来没对我的作品发表过意见。”
霍尔主编扬了扬眉梢:“难道过稿不是我对你的肯定吗?”
玛丽:“……这话听起来你就不喜欢我的作品,先生!”
霍尔主编大笑出声。
在杂志社工作几十年,主编先生什么样的作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得到玛丽恼羞成怒的责怪神情,霍尔主编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揶揄意味。
“你是个很有才气的新人作者,”霍尔主编说,“从不拘泥于创作风格和创作手法,这是一件好事,玛丽小姐,但充满才气的新人在文学业界并不少见,你的特点不在于此。”
“哎?”
玛丽倒是没料到能得到这般回应。
她本来觉得,对于主编来说无非就是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问题而已。就像是他所说的那样,过稿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肯定了。
却没料到霍尔主编还的确对她的创作有些独特看法。
“你的特点在于,”霍尔主编说,“你敢下笔,玛丽小姐。别人没想到的东西,你敢写;别人想到不敢写的,你也敢写。我本来以为,一名乡绅小姐描述犯罪现场就已经是很大胆的事情了,没想到你第二个故事直接采用了巴纳姆作为人物原型。如果是一名经验老道的记者作家,我能够理解,可你今年不过二十岁。我希望你能将这份大胆和才气保持下去,玛丽小姐,积极探索崭新的领域和题材,你会在伦敦的文艺界立足的。”
对于一名还不出名的作者来说,这样的评价,还是来自于《海滨杂志》的主编,无疑于莫大的肯定了。
玛丽双眼一亮:“所以,你是真的认为《狂欢之王》不错。”
霍尔主编有些惊讶:“你一直觉得我不喜欢它?”
玛丽:“你是个正派人,先生,我不认为一名正派人会认同巴纳姆的作风。”
这话换来了霍尔主编莞尔一笑。
他坐在玛丽的书桌对面,脸上挂着笑容,但眼神里的笑意微微收了一收:“我要是那些‘正派人’,意识到你是一名未婚小姐时,就应该当场退掉你的稿件,让你安心找个好人家嫁了,而不是搬到伦敦来。”
说着,他的视线在玛丽的打字机上停了片刻:“而且,《狂欢之王》你处理的很巧妙。”
“比如说?”
见玛丽一副跃跃欲试等待夸赞的模样,霍尔主编忍俊不禁。
到底是年轻姑娘啊。平日里玛丽总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总是让主编忘却了她还很年轻。而现在这幅等他开口的期待神情,倒是让霍尔主编想到了自己没比玛丽小多少的女儿。
“比如说,”主编神色一缓,“故事连载到第二期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你并没有把刻画重点和噱头放在马戏团老板普鲁托身上。”
玛丽确实没有。
霍尔主编带来了新一期的样刊,玛丽大概翻了翻,第二期的连载卡在了最后的谢幕表演之前。
一万余词的连载内容曲折离奇,却并没有特别多的悬疑部分——《狂欢之王》的侧重点本就不在悬疑上。
菲利普·路德来到巴黎,见到普鲁托之后,马戏团老板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大张旗鼓的宣传。无数报纸上把路德的名字和普鲁托相提并论,竟然轰轰烈烈地制造出了一副“侦探和宣布要偷画的马戏团老板成为了宿命对手”的假象。
这让生性低调的路德看普鲁托格外不顺眼,加之案件本身并不复杂,普鲁托掌握着关键线索,只要找到那些意大利人,阻拦他们就可以了。这种程度的追捕根本不需要菲利普·路德出场。
路德不想沦为马戏团老板宣传自己的工具,也不堪记者和好奇看客的骚扰,自然萌生去意,打算直接放弃这个案子。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之前,有人拦住了他,是普鲁托马戏团的成员们。
在马戏团为菲利普·路德一人表现的未完成演出中,最令路德印象深刻的是那位穿着体操服的空中飞人女郎。
让路德注意到她的不是女郎黑珍珠般的肤色,也不是她窈窕的身段和美丽的面庞。
而是她年纪不大,不过十四五岁左右,要是路德和妻子有孩子,应该同她一样年轻。
黑美人年轻且美丽,她画着过分成熟的妆容,却有着属于少女的眼睛。大胆的女郎在酒店门口一把拦住了他,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出声指责:“我没想到堂堂菲利普·路德是个懦夫!你竟然打了退堂鼓,难道《蒙娜丽莎》的去留还不比你的名声重要吗?”
路德嗤笑出声。
她不客气,路德也不客气:“我的名声?恕我直言,小姐,并非我把名声放在《蒙娜丽莎》之上,是你的老板把自己的‘名声’放在了《蒙娜丽莎》之上。不想当他的宣传工具,难道还是我的错吗?”
“普鲁托怎么宣传,和你破案又有什么关系。”
女郎直接说道:“他宣传也好,不宣传也好,你总要追查小偷们不是吗?何况你又打算让普鲁托怎么做,他只是个白手起家的马戏团老板,难道你让他一个人同整个盗窃团伙对抗?”
“他可以报警,巴黎有一整个警察系统。”
“警察是破案,你也是破案,又有什么区别?你既然在场,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盗窃发生而袖手旁观吗,若是如此,那可真是普鲁托高看了你。”
“……”
路德当然不会把这种流于表面的指责放在心上。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女郎看了许久,久到黑美人有些不太自在了:“你看我做什么?”
路德:“普鲁托平日对你们应该还不错吧。”
女郎:“说不上好,马戏团老板到底是老板,但至少我们拿到的薪水都是我们应得的。”
路德:“和在其他马戏团工作一样?”
女郎:“和在其他马戏团工作一样。”
路德:“那你为什么不跳槽呢?普鲁托的马戏团已经有了世界巡演的规模。想要挖墙脚的同行一定不少,他们会为你开个高价的。”
女郎沉默了。
黑美人恶狠狠瞪了路德一眼:“你不会懂得。”
“你告诉我,我不就懂了吗,”路德失笑,“你是来劝我留下的,小姐,和我这么说话,你还指望我能听你的不成?”
听到这话,空中飞人女郎气势汹汹的气势顿时一扫而空。
“普鲁托他……”
年轻的姑娘深深吸了口气:“他从来不关心我们是怎样的人。”
路德:“你是说,他不把你当回事。”
女郎大大翻了个白眼。
“他从来不关心我们,我,”女郎指了指自己黑色的皮肤,“是怎样的人。”
菲利普·路德顿时懂了。
“你多大了,孩子?”他突然问道。
“我十五岁,”女郎困惑地歪了歪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路德冷淡地从怀里掏出了香烟和火柴。
“叫你在门外等待的同伴们走吧,你也走,”他无视了女郎失望的神情,“我会留下,但不是为了普鲁托,也不是为了盗窃案。”
而是这些希望他留下的马戏团团员。
一名十五岁的黑人姑娘,她年纪轻轻,已经是最为著名的马戏团成员之一了。如路德所说,想要挖墙脚的同行肯定不少,但是她没有走,反而要出声维护自己只懂买卖交易的老板。
为什么?
因为对于普鲁托来说,马戏团团员就是马戏团团员,能为他这个老板带来金钱。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健全的,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白人,不在乎他们理应在寻常人眼中是“怪胎”和“下等人”。在普鲁托心中,他们除了雇佣关系之外毫无关联。
不在乎也就意味着不歧视。
在十九世纪,这份一视同仁的冷漠对待,对于马戏团团员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尊重”了。
十五岁的姑娘,要是普鲁托的宣传没有结果。《蒙娜丽莎》被意大利盗窃团伙偷走而非展览于巡演最后一场的马戏团表演上,普鲁托身败名裂、被当成嫌疑犯,那么这位十五岁的姑娘该怎么办?
她也会当成嫌疑犯,她的同伴,那些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其他马戏团成员也是如此。没有人会在意一名黑人少女是否冤屈,想毁掉她的一生太过容易了。
路德讨厌普鲁托,可他不能冷眼看着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