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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们的排长。”贺昌龙实话实说,其他几人也立即点点头。
“排长?”季马老师上下打量着贺昌龙。
贺昌龙此时也仔细观察着季马老师,这个岁数不小的男子留着大胡子,头发很杂乱,满脸的皱纹和那种细小的黑斑让人以为他至少六十岁了,牛高马大的身材,因为在地下室中只穿着一件紧身里衣和一件皮袄,两只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并不像是个温柔书生,倒也像是个军人。
季马老师微微抬头,看着魏亚军三人,点头道:“你们是军人?中国军人?”
“如假包换。”贺昌龙微微一笑,“我们是被送到这里来的,从空中被人扔下来,其中一个人的降落伞还出现了问题,随后扔下我们的人交给我们四人每人一个背包,接着离开了,什么也没有交代,我们朝前走,发现了这个村庄,门口还有一张牌子,我们翻字典翻译说禁止入内。”
季马老师听得稀里糊涂的,立即摆手让贺昌龙停下来,问:“是什么人扔你们下来的?”
“日本人。”贺昌龙回答。
“噢,日本鬼子。”季马老师点头笑道,是嘲笑,显然是不相信贺昌龙的话,“八嘎!什么的干活!我在你们中国的时候,你们的电影里演的日本人不都是那个样子吗?”
“不,他和电影里不一样。”贺昌龙坐得很规矩,“季马老师,我们说的是实话,我们很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人都不见了,而且街头还看见有破损的坦克?但没有看到有爆发大规模战争的痕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季马老师正色道,摇头,“你们是中国人,但我不相信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黄永模激动地说,“我们难道还骗你?就在来这里的几天前,我们还在你们军队的手中!”
季马老师猛地起身来,瞪着黄永模道:“你说你们被我们的军队抓住?苏联和中国之间发生了战争?”
“不,没有。”贺昌龙示意黄永模冷静下来,“我们是在越南被你们的军队抓住的……”说完贺昌龙将在越南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季马老师,唯独把一些比较关键的事情给隐瞒了下来,没有提到千足屦、细菌这些东西,只是说他们是护送一名越军投降的上校离开,在游击队的基地中遭遇了意外。
“这点我相信,我相信苏联插手了那场战争,就像现在苏联将军队开进了阿富汗的土地上一样。”季马老师从桌子抽屉中拿出烟斗来,往里面填着烟丝,不时抬眼去看贺昌龙,“可是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不太可能吧?”
“我们说的是实话,如果我们要编故事,可以编一个可信的故事。”贺昌龙见季马老师填好了烟叶,立即拿出旁边的火柴帮他点燃了烟斗,又道,“我们很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也许可以查清楚为什么你们的军队会把我们扔到这里来,以及他们的目的,还有你为什么会说这么流利的中文?”言下之意,贺昌龙也信不过季马老师,感觉像是苏联人刻意安排了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一样。
“我在25岁的时候,也就是1956年曾经以医生的身份去中国参加过你们的建设,我们那时候叫援助。”季马老师拍了拍自己的腿部,“我这条腿的风湿病也是在中国落下的,但也是在中国由你们的医生,中医治疗好的,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的妻子卡莎,她当时是工程师,极其少见的女性工程师,直到1969年援助开始停止,我们才返回了苏联,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中文的原因,我曾经在你们的哈尔滨呆过一年,又去过其他很多地方,参加过你们的学术交流会,那是一段很愉快的回忆。”
季马老师自我介绍到这里,看见贺昌龙等人没有说话,于是从抽屉中翻出一个相册,相册中有好几张照片,他指着照片中与自己站在一起的女性说:“这是我的妻子卡莎,很漂亮吧?”随后又指着在自己身边的另外一个中国男子道,“他叫刘昭君,也是一名医生,你们看后面那是哈尔滨的索菲亚教堂,还有这张。”季马老师又拿出另外一张照片,“这是在北京,你们的首都,看见那个老式的钟鼓楼了吗?卡莎很喜欢那地方,说那里有中国古老的回忆。”季马老师几乎把相册中所有的照片都一一解释了一番,随后放回相册,看着贺昌龙等人道,“现在你们相信了?”
“实话实说,只是一部分。”贺昌龙摇头,“毕竟我们被出卖的太多,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包括古娜吗?”季马老师回头看着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因为语言不通也插不上话的古娜,古娜抱着滚烫的茶杯坐在那,一脸木讷,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只是个孩子,我们不想把她牵扯进比较复杂的事情中来。”贺昌龙诚恳地说,“季马老师肯定和我的想法相同吧?”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季马老师伸手指着上面,“这是外面那些怪物决定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贺昌龙知道季马老师这次肯定会全盘托出了。
“这里叫汗柏,很早以前叫前进农场,后来改名为专家城。”季马老师翻出一张自己用笔记本手绘的地图来,“我们是乘坐飞机来这里的,来到这里之后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离开过,因为军队不允许我们离开。”
第十八章(下)'溃烂细菌'
季马老师1960年年底回国,原本工作调动是回到列宁格勒的陆军人民医院,那是一间前身为军队医院,后又转为对普通民众开放的医院,可他们返回列宁格勒生活了不过两年,就因为乌克兰爆发了某种流行病之后赶去援助,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去就是五年。五年之后,因为季马老师的工作进展极大,也因而获得了国家医学院的进修资格,于是带着妻子前往了莫斯科,可没有想到这一去竟然好事变坏事——他们到莫斯科快到一年的时候,两人在住所之中被闯进来的内务部官员逮捕,并分别关押。
“他们给我们夫妻的罪名是中国间谍。”季马老师苦笑着,“如果说当初去过中国援助的人都是间谍?那么苏联又会开始一次三十年代的大清洗,当时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状况是什么样,只是担心我的妻子,因为我被捕之后近一个月都没有妻子的消息。一个月内,他们虽然没有对我动刑,但一直强迫我写下当时在中国的回忆,我把自己的日记交给了他们,十个厚厚的日记本,我写日记的习惯就是因为在中国遇到卡莎之后养成的,可是他们不满意,认为我有遗漏,让我重新回忆,于是我开始在那间昏暗的屋子之中一直不断的写着,写了很久,写到他们终于满意为止。”
季马老师从那间小黑屋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都已经近五月份了,在莫斯科算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但季马老师并没有见到自己的妻子卡莎,也没有人告诉他妻子的下落,而是被强制性软禁在莫斯科的一间工人宿舍之中,让他等待最后审查的消息,那时候他才知道就在自己被内务部逮捕之后不久,苏联与中国爆发了珍宝岛冲突,苏联号称屯兵百万在中蒙边境之上,并开始内部清查倾中人士,大部分被调查的都是当初援助中国的专家,不少苏联的激进人士聚集在一起,烧毁用各种手段得来的中国物品,声称要与中国决一死战。
当时全世界都笼罩在核战的阴霾之中,中苏之间的冲突让西方各国上演了一出双谴责的大戏,苏联一遍又一遍向全世界展示在珍宝岛冲突中拍下来的“惨剧”影片,向全世界控诉着中国人的残暴,同时关于中国在珍宝岛附近引爆了一颗核弹的阴谋论开始流传。特别是被核战阴云笼罩之中的美国民众,自发组织了不少民间团体,开始从各个渠道谴责中国的行为。
在这种气氛之中,季马老师被软禁到了年底,随后又被带出了公寓,跟着大批被逮捕的其他专家上了一辆辆汽车,汽车将他们拉到火车站,又转乘火车前往了一个不毛之地,再乘坐飞机,飞机不知道在空中飞了多久,降落之后再次将他们赶上汽车,在那之前他们每个人都被蒙上了眼睛。
一天之后,季马老师的眼罩被取开的时候,发现汽车已经来到了这个农场的外围,大家都被赶到一片草地之上,一个穿着没有军衔军服的中间人用喇叭在高处向大家喊话,首先是道歉,随后说因为局势出现了危机,不得不采取这种方式,目的是为了保护他们这一批可以称为苏联国宝的人物。
站在人群之中的季马老师大概数了一下人群中的人数,约有两百来人左右,这在苏联当时援华的人中只是占了一小部分,而且大部分人看起来都不像是那种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