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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公寓楼里的第一批租户,其实在大楼还没建好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附近。”老人没有回答更多和红楼有关的东西,公寓楼是如何变成现在的模样,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她只字未提。
我知道她是有意在回避,可涉及众多无辜的生命,我不得不让其直面这个问题:“有些租户丧心病狂,他们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影响,神智混乱,以猪自居,他们连同类相食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
“别人怎样做我管不到。”阿婆满是老茧的手一刻不停,绸缎上的图案已经渐渐清晰。
“在楼道里我和这小家伙被一种满身牙印的怪物追赶,据我的朋友说那东西叫做执念,很难化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从外面来的,过了今晚就走吧,再也不要回来,这里发生的一切你就当做是一场噩梦,忘了吧。”老人家苦口婆心,我能听出她善意的劝告。
老人不愿意说出真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问,脑中一片混乱。
屋里变得极为安静,许是这突然的变故,让躲在被子里矮小黑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再次探出头。
我扭头和他对视,不知是因为我脸上的面具,还是眼底的血色红芒吓住了他。
这小家伙慌忙往后,手一松,抱紧的皮球落了下来,正好滚到我身前。
一团漆黑,就算落到我眼前,仍旧看不出这东西的长相,只知道是个模糊的球形物体。
弯腰,我下意识想要将其捡起,手伸了出去,却抓了一个空。
“奇怪……”我反复试了好几次,这东西根本拿不起来,就好像它原本就只是一个影子:“能看到,为何碰不到?”
我还没想明白,床上的小家伙突然窜出来抱住球状物,转身又藏进被子里。
他突然的举动,引起我注意,刚才在逃命的时候,他也紧紧抱着那球状物不撒手:“明明怕的要死,却紧紧抓着不肯松手,看来那东西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我目光闪耀,判眼扫过老人家的竹篮,视线停留在那个被绸缎压在最下面的东西上。
“阿婆,能让我看看你绣的绸缎吗?这是苏绣吧?”
“你还知道苏绣?”老人声音和缓了许多,“别把里面的东西弄乱,我看不见,乱了就找不到了。”
老人将竹篮向前推了推,我也没客气,小心翼翼,一层层翻动上面的绸缎。
花鸟鱼虫,绿萝青衣,若非亲眼看到,谁能想到这会是一位盲老太太绣出的。
掀开最后一块绸缎,我微微愣神,在竹篮最底部竟然放着一个绣球。
缕缕丝线交错横生,好似含苞的花蕾。
手指轻抚,针脚细密,充满质感,我忍不住将其拿出。
花开十二瓣,这个绣球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东西,绸缎上的颜色已经褪去,不过针线刺出的图案却仍旧保留着当初的色彩。
我轻轻捧着它,脑中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
“这绣球用的为何全是黑色针线?它的大小跟那矮小黑影一直怀抱的球状物怎么完全一样?”
第732章 触不到的世界(中)
我捧着手中的绣球,一时间产生了无数念头。
躲在被子里的小家伙也探出了脑袋,他盯着我掌心的绣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黑色球状物体,好似呆住了一般,连头顶的被子滑落都不知道。
手指抚过细密的针脚,这么多年过去了,绣球保存的仍十分完好,可以看出老人很重视它。
“阿婆,能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吗?”我将竹篮放在一边,捧着绣球半蹲在老人身前。
“我年龄大了,很多东西都已经记不太清。”老人穿针引线,没过一会,绸缎上已浮现出绿水青山,她的手很巧,就像是一对翻飞的蝴蝶。
我能听出老人婉拒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这么问很不礼貌,但是现在她是我唯一的突破口,有些东西我不得不弄清楚。
声音放缓,我扬起手中的绣球:”阿婆,你竹篮最下面的这个绣球是什么时候做好的?看工艺和其他的刺绣都不相同,最奇怪的是绸缎都已经褪色,为何上面用针线刺成的图案还保留着以前的颜色?”
老人家听到绣球两个字后,稳健的双手突然轻颤了一下:“很多年前随手做的,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仅仅如此?”她在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在抖动,可以看出情绪十分激动,根本掩饰不住。
老人显然没有说实话,这进一步印证了我心里的某个猜测。
没有点透,我轻轻将绣球放回竹篮里,盖上了绸缎:“绣球给你放回去了,我只是看它和上面的绸缎做工不同,所有有些好奇。”
“做工是不太一样。”老人家神色缓和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这种绣球女人一辈子只会绣一次,刺绣用的也不是普通的针线,而是自己的头发。”
“头发?怪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连绸缎都褪了色,那针线却仍旧坚韧光滑,明亮如初。”我看着绣球上的黑色针线,又看了看身前满头银发的老阿婆,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时间的力量。
“苏绣中有一门技艺叫做发绣,就是用青丝做线,白绸衬底。”老人有些话没说,但是我已经有所察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在以前用来传递忠贞和深情,女子会把自己的头发赠予爱人,寓意永结同心。照此来看,这绣球对老人家来说,肯定具有非凡的意义。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老人只有眼白的眼珠子看向我,“如果没有的话,就去外面歇着吧,不要去碰门上铁链,不要靠近贴着红纸的窗户,还有记得不要让屋内的红烛熄灭。”
她提出了几个有些古怪的要求,不过我并没有照她说的去做,弯下腰,扫了一眼被子里的那个矮小黑影,目光停留在他怀中的球状物上。
“阿婆,你是不是几十年前猪笼公寓的幸存者?你……也吃过肉吧?”
我话音刚落,老人的手就猛的向后缩了一下,低头看去,她的指尖被针扎出了血。
老阿婆完全没想到我会说出这句话,猝不及防,我似乎是将她心底深处的秘密给抖搂了出来。
手指出血,老人怔怔的拿着绣了一半的绸缎,血滴在白锦上,染红了丝线。
“我从来没有和人提起过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老阿婆声音都发生了变化,有些急促。
“京海那么大,你偏偏住在猪笼公寓周围,而且一住就是几年,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我站在床边,掀开了床上的被子,躲在里面的矮小黑影嗖一下藏到了老人身后:“你一直等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孩子,他怀里抱着的东西,我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大小、外形和你珍藏的绣球完全一样。我曾在四楼白雅儿家里远望古楼,这小家伙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你说你没有家人,那为何会苦苦守在红楼每晚等一个从古楼里跑出来的孩子?既然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你们在很久以前就认识,那个绣球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小家伙一直抱着绣球不撒手,说明那是他最珍贵的东西,而你将绣球保存了七十多年,由此可见你也很在乎它。”吸了口气,我整理脑中的所有线索:“还有你刚才说过的一句话——我过去了七十年,他只不过是又重复了一夜。当时你是用感叹的语气在说,这句话我最开始还不理解,可是在看到了你俩相同的绣球后,我慢慢明白了。你和这小家伙七十多年前都住在猪笼公寓里,只不过发生了某种变故,你活了下来,而他则遇到了不幸的事情。”
说完后,我后背也冒出了冷汗,我很担心老人会和张书雪一样,受不了刺激,被执念接管身体。
几分钟过去了,老人家仍旧坐在原处,她扭头看着身后的矮小黑影,满是眼白的眼眶中蕴藏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
“没错,我就是猪笼公寓当年的幸存者。”老阿婆缓缓闭上了眼睛,给我讲述了一个比绝望更加灰暗的故事。
“七十多年前,为了逃避战乱,我全家人从湘南来到京海,当时这里还是外国租界。”
“我父亲是绸缎商人,来之前已经打点好一切,本以为能顺利逃入租界内,可谁曾想租界方一拖再拖,我们最后被暂时安排在了隆昌小区,成为了这里最早的租户。”
“那个时候我只有八岁,每天跟随母亲学习苏绣,心中期盼着早日进入租界,可惜每次夜深等父亲回来,这仅有希望都会落空。”
“战火连天,民不聊生,越来越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