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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公主看似无意之言,却让不空脸色剧变,这种变化也同样落在了永嘉公主的眼中,顿时脸上一僵,“我,我说对了?”
见不空面沉似水,永嘉公主深深吸了口气,“你们真真是好大胆啊!”
见不空低眉不语,永嘉公主着急道:“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连我也不能说么,欺君罔上,你可知道这是天大的罪名,纵使明日你死在了开元寺,可父皇的怒火必定蔓延到整个佛门大地,你一直自许心怀天下苍生为己任,可如果因为你一人,而导致数万僧尼无辜惨死,千年佛业毁于一旦,到你死后,你又有何脸面去面对佛祖,就不怕下地狱么!”
“下地狱?”不空摇了摇头,“可我就此离去,难道就可以令佛门免遭此浩劫了吗?”
“当然!”
永嘉公主站起身,傲然道:“我所给你找的那个替身,虽然形态与你相近,可终究不是你本人,到时候如果佛祖舍利真的当场被验出是赝品,也可以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他一人头上,此人将会成为一名在刑部早已登记在册的江洋大盗,在你送来佛祖舍利的路上将你杀害,却在将你的尸身抛入江中时,发现二者相貌相似,便起了偷天换日,面圣博取声名之心,才有了以假乱真,用普通舍利子来替代佛祖舍利,江洋大盗化身为高僧不空,进京师面圣之事。”
不空皱了皱眉头,诧异地看向永嘉公主,不解道:“只凭他一人之言,当真就能瞒天过海么?”
永嘉公主却笑了笑,“这件事情不会有结果的,假不空会在陈述事情的起因经过之后吞毒自尽,这件事情就此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真的佛祖舍利彻底失传于世,父皇为了保存颜面,也会以雷霆手段封住在场所有人之口,从此以后不再会有奉迎佛祖舍利之事,天下佛门,也可幸免于难。”
永嘉公主在说话的时候,那股子由内而外不经意散发出来的皇家之威令不空微微动容,可没等他开口,永嘉公主却弯下腰看着他说:“可如果明天死的是你,真和尚送假舍利进京,蒙骗当今圣上,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资治通鉴》卷二四记载,元和十四年正月十二,由剑南道静安寺高僧不空,所护送至长安的佛祖舍利于同年存在开元寺护国真身宝塔之内,唐宪宗李纯圣驾亲临,仪式规模宏大,盛况空前,更言,王公士民瞻奉舍施,唯恐弗及,有竭产充施者,有燃香臂顶供养者。
对此,韩愈从儒家立场出发,予以坚决反对。
他上表认为,佛教只是夷狄之法,非中国所固有,因而不合先王之道,并在《韩昌黎全集》卷三九)并表示,“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
此表正与宪宗的奉佛心意相抵触,且历数前代奉佛之君运祚不长,因而招致宪宗的盛怒,欲处韩愈以极刑。
后经裴度、崔群等人的说情,最后被贬为潮州刺史。
至此,朝廷上下再无人言谈及此事。
同年七月,唐宪宗李纯只身再度前往开元寺,留下一书卷藏内,后经战乱,也失去了下落。
“此次出行,你还要继续当你的和尚,云游四海么?”
湋水河畔,永嘉公主穿着一袭遮住半张脸的黑袍,骑在马上,看着站在船头带着青色斗笠的不空,低声说道。
不空将手中的长蒿扎于水底,叹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此举已犯佛门杀戒,我这和尚,怕是做不下去了。”
永嘉公主闻言眼睛突然闪过一道光,翻身下马来至切近,轻声说:“那你当日的诺言,岂不是可以兑现于我了?”
不空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向永嘉公主的眼睛,说:“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回趟静安寺,将这边的情况告知于方丈,以免祸起萧墙,公主所做的这一切,也就白费了。”
永嘉公主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抓住不空的胳膊,可仿佛想起了他笼罩在斗笠下的结疤,手僵在半空中,沉吟道:“此行路途遥远,我可差人去做,不用你亲自去的。”
不空摇摇头,“佛门讲究众生因果,老方丈那边我还有些话要跟他去说,说罢我就回来。”
永嘉公主深深看着不空,像是做了艰难的决定,才重重地点点头,似不忍亲眼目睹离别之伤,说了句“我等你”,回到岸边,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本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告一段落,可万没想到,画面却在这个时候陡然一变,还是那条清澈见底的湋水河,两岸高山耸立,渺无人烟,只有一支空荡荡的竹筏缓缓顺着河水漂流,赶等竹筏沿着弯曲的河流消失了踪影,在岸边才又出现了三个人。
三人身穿黑衣,却在每人的胸口上都刺着一团扎眼的红花,站于左侧之人冲着为首者躬身道:“尸沉河底,可以回去给圣上复命了。”
为首者点点头,可那人却又犹豫道:“可公主那边……”
“一切按照圣上的旨意去办,活着不能厮守,那就让他们死后结成一对怨侣吧。”
……
猛然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看着目光中空寂的山野,还有落在脚边的林鸟,才长长吐了口气。
南柯一梦。
可是这梦境未免也太过真实,唐朝和尚不空就是我的前世,永嘉公主,也正是卫君瑶。
“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么?”
我呢喃地抬起头,才发现眼前的山野间满是伧夷,一排排树木被利刃拦腰斩断,地上到处都是野兽的尸体,鲜血浸满了土地,就连身边的岩壁上,也凹着一个个不规则的深坑,入眼之处,触目惊心。
“都是我干的?”
缓缓站起身,检查着残魂并无大碍,可是在内心深处却仿佛有一颗种子萌芽,很微弱,却能感觉的十分清楚。
心魔。
我深深叹了口气,弯腰将地上的黑铁剑捡起,低头发现心口处的那道伤痕还在,没有流血,只是开了个口子,大小正合剑身的宽度,没什么异样。
心魔的萌芽既已经出现,就宛如在体内埋下了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看着周遭满地的尸体和血流成河的场景,我微微叹了口气,能活下来已是万幸,短时间内想要再跟旧人见面,怕是不行了。
脑海中再度浮现梦中种种,攥紧了剑柄,低声说道:“长安,开元寺……”
打定了主意,拍了拍身上的土,顺着长在地上草头的走势,一路下山,赶等能看见人烟的时候,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一夜。
山底下是一座被群山半抱的小村落,人家不多,站在半山腰上能看见全部轮廓,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模样,还有被血迹占满凝固的黑剑,我没干下村,仔细分辨出离开的方向后,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大路上奔了出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开元寺
对于自己目前深处的位置,我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只能顺着道路一直往前走,途径车辆经过也不敢打招呼,顶着各种异样的目光跟着道路指示牌日行了近百里,赶在深夜的时候,回到了长生当。
我没有打算像唐代不空一样步行至长安,特别是在现代社会,有很多能拿钱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再去耗费时间跟精力,尤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时间的重要性远胜过于一切。
这次回来,长生当是真的空了,一个人在大厅里坐了会儿,就收拾了一下,换身衣服找了些钱,将黑铁剑用布裹好后再把从鹑乌身上拔下来的两根金翎藏在了玉姐床下,又买了部手机,包了辆车就赶往古都西安。
只是在沿途用手机查资料的时候我才发现,开元寺虽在唐代属于长安范畴,可到了近代却被划到了宝鸡,只能半路改道,前往宝鸡。
当中我查了不少有关于唐宪宗李纯那个时期的史料,就发现梦中所出现的场景有许多都能查出个大概,唐太宗李世民确实于贞观五年第一次诏启佛骨,却也只是开启开元寺塔基,在当地举办仪式,并未迎佛骨入长安城,只有在女皇武则天时才第一次佛骨入京,到了唐宪宗李纯那一代,帝王亲临,将唐朝盛行佛教之风给推到了顶点。
当中之事在历史上直直寥寥数笔,看不出什么东西,并且我还特意查过永嘉公主的名号,历史上确有其人,但对其记录,却只有一句话:永嘉公主,唐宪宗李纯之女,为道士。
看到这里我不由皱起了眉头,想到了梦境中画面中最后出现在河畔的那三个黑衣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丽竞门奉唐宪宗李纯之命,前去暗杀唐代不空和永嘉公主的杀手,可那人不是说永嘉公主死了么,又怎么成了道士,难不成当中有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