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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说,我找市长。
哪个市长?
是是是……
史市长?你跟史市长是亲戚?
不是。
那你找他干似么?
我问他要那300块钱。
他争你的?
不争。
那你……
去去去!你跟他磨蹭个啥?另一个岁数大些的保安走过来,“市长会争他的钱?神经病!快走开老头,汽车过来了,小心轧着你,啊?”说着就过来推李来。李来不走,掏出报纸要让保安看。保安不看。小轿车已经停下来鸣喇叭了。老保安有点急,一用劲,老头趔趄一下,要倒,被小轿车里出来的一个中年人扶住了。
你们这是干啥?这么大岁数了,你们竟这样对待他?咹?中年人怒视着老保安,又转身将李来衣襟上在家沾的几根草拍掉,说,老先生,对不起啊,你不要紧吧?下去我一定狠狠批评他们。
没啥,没啥,娃儿们岁数小,你可别……李来为保安辩护说。
老保安很惶恐,低眉搭眼地说,史市长,他,他说要找你……
原来这就是史市长!李来看他这样亲自己,正要张口问他喊娃儿哩,这时不敢喊了,可是心里却更加地感动,一时间竟有些慌乱。
哦,找我呀?有什么事呀老先生?史市长个子很高,弯着腰趴在李来脸上问,像老师问一个小学生。
他说问你要钱哩!老保安抢着说,想向市长献好,想向市长证明自己刚才的卤莽行为很有必要。史市长哦了一声,看定了李来。
这个……这个……李来有些口吃。他把报纸递给史市长,指着第二篇报道说,就这个!
史市长接过报纸,双手拿着,飞速地看了看,说,哦,这事是民政上管。小吴,你负责3点上班以后,把老大爷领到民政局去。让老大爷先到传达室歇着,弄杯茶喝。哦,老先生,你吃饭了吗?
没有。已经晌午了?李来这时突然感到非常饿。
哦,小吴,你先领老大爷到附近饭店里买点饭吃吃再说。史市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10块钱递给小吴。李来连忙去拦,说:“不不不,娃儿,”他终于还是向市长喊了声娃儿,“不不不!娃儿!我有钱!我来时带10块钱哩!来回车票是8块,还剩两块,我……”史市长听他这样说,脸上就沉重了一下,没说什么,但却又从口袋里掏出50元塞到李来手里,说,老先生,这点钱你拿着。
李来没有谦让,他把钱接在手里,狐疑着,仰望着市长的脸问道,不是说300元吗?
市长说,哦,这是两码子事儿。300元的事等吃了饭让小吴领你找民政局去问;这50元是我个人的一点儿心意。老先生,别嫌少啊。
李来一听是这么回事儿,说什么也不要。史市长硬塞到他口袋里,用手按着不让他往外掏,并虎着脸说,老先生,我生气了啊!说罢就扬长向院里走去。
李来看市长是真心的,十分感动,用手攥着口袋里的钱,向市长喊道,娃儿!有空到家去坐啊!城北怪屯的,离城45里,村头有棵大槐树,10里开外都能看见,树上住的有仙家……
下午3点钟,山里老头李来已经坐在市民政局局长的办公室里了。局长是个小矮个,白胖,秃顶,双下巴,稍微一笑,活脱脱一个弥勒佛。他亲自给李来倒了一杯茶,说,热呀!来,先吹吹。他把一个落地扇对着老头,然后又去把空调打开。“一会儿温度就降下来了。老先生哪里人呐?”
李来说,城北怪屯的,离城45里,村头有棵大槐树,10里开外都能看见。树上住的有仙家,夜里会放光……
局长笑笑,打断他的话说,哎呀!这么神奇呀?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件事的吗?
李来说,不是,我来是要那300块钱的。
什么300块钱?
就是……你看。
局长接过报纸,只瞟了一眼就放在了桌子上,用胖手掌拍了拍,说道,这个事儿啊,听说市长办公会上议过。可是之后民政局并没有接到进一步指令。至于现在具体操作到什么环节,我也不知道。怎么,老先生您贵庚100岁啦?没看出来。
李来说,我今年81岁,我爷爷126岁了,我替我爷爷要的。
什么?!局长十分惊异,126岁了?世界第一男寿星是波多黎各人,叫梅尔卡多,才只有115岁。看来他得给你爷爷让让位了。了不起了不起!126岁,我的妈呀!我什么时候得去看看他老人家。
李来说,你去!怪屯,好找的很!村头有棵大槐树,10里开外都能看见。树上……
我知道,我知道!老先生,还有事吗?局长显然是在下逐客令了。但老头听不出来,继续眉飞色舞地说,找不着不要紧!老爷儿一下山,三五十里的鸟儿都往那树上飞,你只要跟着鸟儿走……
知道知道!你还有别的事吗老先生?
那……300块钱……咋说?
这个事嘛,我向主管市长请示一下再说,有消息了我让人通知你,好不好老人家?
老头觉得不太好。报纸上白纸黑字明明写着的,说市委市政府已经研究决定了,怎么到市政府一问就都说不知道呢?但他又无话可说,也不甘心就这样无果而返。来一趟多不容易啊!
正在这时,外面响了一声闷雷,起了一阵风,屋里猛地一暗,哗哗啦啦地雨就下起来。前后窗都开着的,办公桌上的纸张刮得乱飞,有的就从窗子里飞了出去。李来带的那张报纸在桌上鼓了鼓,他赶紧伸手去捂,呼地一下就从窗口飞了出去,糊在窗外一丛黄杨上,噼噼啪啪就被雨水打湿了。李来想探身去拿,局长乒乒啪啪地关上了窗子。
这鬼天气,说翻脸就翻脸!局长说。
李来也发起愁来,嘟哝道,这咋整?
局长说,没事儿,我给你一把伞打上。他从衣架上取下一柄崭新的天堂伞,打开递给李来。老先生,给!
这时候,李来便不好意思不走了。伞都给你撑开了呀!刚出门,打了一个寒噤。毕竟是深秋天气,出着太阳很热,可是一变天,也是很冷的。他畏缩了一下,竟又退到了屋里。
冷吧,老先生?局长无限关怀地问,走到不锈钢衣架旁,取下一件夹克衫自己穿上,然后又取下一件崭新的培罗蒙西服披在老头身上。
老先生,穿上吧,别推辞。
李来推让着。
这,这,我可不穿!
局长说,快穿上吧,一会儿冻感冒了。
李来一生没穿过西服,不是对襟褂子,就是中山装,穿上西服很难为情。但天确实冷,局长又让得实在,他只好穿上了。他说,我等几天给你送来。
局长说,送啥呀!给你啦。你看我胖的,穿上太窄。
李来心头热乎的。给了一把新伞,还给一件新衣服,这得多少钱呐!上边这些干部,真比乡里和村里的干部好啊!乡里干部,去问个事爱答不理的;前几年去收提留款,比啃骨头的狗还凶。他出了门,回身又紧紧抓住了局长的手,说,娃儿!你有空一定到家去坐啊!怪屯,好找!村头有棵大槐树……
我知道我知道!老先生你慢走,路上要小心哪。再见再见!
山里老头李来打着天堂伞,穿着培罗蒙,就陶陶然走进风雨中了。
李来的爷爷叫李二槐,今年确实126岁了。但他面色滋润,耳聪目明,白发银须,飘然若仙。爷孙俩站一起一比,反而孙子要比爷爷老许多。世上反常的事情可真多啊。
李二槐弟兄一个。可他为什么叫李二槐呢?因为他还有个不是同类的哥哥,叫李大槐,就是村头那棵大槐树。126年前的一天下午,一个年仅18岁的小伙子在怪屯村头栽下一棵槐树。槐树是从卧龙山上挖来的,只有指头粗,溜胸口高。他刚把槐树栽好,就有几个女人跑过来,抹了他一脸锅烟子,然后哈哈大笑着跑开了。那是他的几个邻居嫂嫂。他得儿子了!若得个闺女,嫂子们是不会这样闹的。18岁的小伙子要当父亲了。他很羞涩,但也很幸福,红着脸笑着,望着不远处的茅屋,于是就听到了蛤蟆似的婴儿啼声。晚上,他抱着初生的儿子亲个不够。妻子让他给儿子取名,他说我正栽槐树时生的,就叫二槐吧。妻子说,这是咱第一个儿子,怎么叫二槐呀?该叫大槐才是。他说,是我先栽的槐树,你后生的儿子,所以槐树比咱娃儿大,它才是大槐。妻子的眼、鼻、嘴都酸了一下,说,咱俩一人生了一个儿子,你生的叫李大槐,我生的叫李二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