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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这个词在某种特定的语气下,跟那种老电影里怡红院的姑娘们欲却还迎地对官人们说“死相”差不多。而从铁松子一个老头口子说出的“烦死了”三个字,当真让我身上一阵酥麻,这短短三个字,带着一种辛酸、无奈、还有咳咳。。哀怨。于是我跟胡宗仁对望一眼,我想我和他想到一块去了,看来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完了好赶紧逃跑吧。
我把情况仔细跟铁松子说了一遍,尤其是我的情况很复杂。铁松子邀请我们吃过午饭以后,就带着我和胡宗仁去了他家里。他家不大,由于是在一道巷子里,窗户朝内,不当街,所以没有那么嘈杂,也适合他这样静心修道的人。铁松子对我说,要我扯几根头发,还要左手无名指刺破,把血滴到碗里。
说让我准备着,他则到一边画了张符咒,把咒压在碗底下,碗里装了水。接着他让我把血给滴水里去,头发也泡进去。再然后他起身端起碗,让我跟在他身后,他把碗放在香案前,叽里咕噜大念了一阵咒文,期间几度把右脚微微弯曲,脚尖点地,然后他把符咒烧了灰烬泡在水里,用手指拈了一点,然后转身弹到我的脸上。
这一套做法,虽然和我认识的很多道家人所做的大同小异,但是却有些不同。
然后他让我在香案前跪下,他自己则走到我的身后,伸手在我的颈骨开始朝着背心画了个类似符咒的东西,嘴里依旧念着。说是在念其实更像是在唱歌,有音调的欺负和抑扬顿挫。随后他咒文唱完,叫我脱了衣服。
“啊?脱衣服啊?”我有些害怕。铁松子说当然要脱了,你不脱我怎么幺得到?烦得很。
我这才知道,大概烦得很三个字,是他的口头禅。无奈之下我只能屈辱地脱下衣服,将后背裸露对着铁松子。胡宗仁在一旁看着,眼神中流露出对我的同情。我是个对于例如后背这样的地方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人,尤其是在面对铁松子师傅的时候。他开始拿了一块切口十分工整的类似惊堂木一类的木块,开始在我的背心来回游走,时而拍打几下。他告诉我,你不要害怕,跟着你的鬼都在门口站着呢,进不来。不害怕,我不怕才怪了,尤其是当我的腰肌如此迷人的时候。铁松子说,这块木头是他的师傅临终前送给他的,是一块取自江西庐山的雷击木,当初那棵树被雷劈成两半,断掉的一截掉落山崖,剩下的树桩就被铁松子的师傅给带回了栖霞观,然后制作了雷击木的令牌,分发给了他们这一辈的弟子。铁松子告诉我,雷击木非常难得,雷电对鬼的伤害是巨大无比的,所以用这个给你幺背,先把你元神里的阴气给挤出来。
铁松子口中的“幺”,是他们全宗独有的一个手段,因为是道家的关系,当他在我的背上“幺”的时候,会把我的身体包括灵魂等等都当作是开天地分阴阳时候的混沌,他则手持雷击木在我这乱如麻的世界里把两者分离,留下精髓,带走糟粕。铁松子师傅就这么在我的背上足足弄了有大约半个小时,天气很冷我实在是受不了,外加他的手指还时不时的直接接触到我的背,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随后他说,可以了,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我赶紧把衣服披上,问他,是不是都送走了?他却摇摇头说,还没有,解铃还需系铃人。他告诉我,他在我看到那个裂开头的女阴人,还有那个红衣服的女鬼,红衣女鬼他坦言也没办法帮我弄走,得让我们自己亲手来才行。因为这个女鬼是受人摆布,于它本意来说,并不是愿意这么做的。按铁松子的意思,她似乎也是个被利用的对象,棋子而已。
铁松子跟我解释道,不过我还是看到你爷爷了,一个微弱但又挣扎着保护你的元神的阴魂。我低头说,原来他真的还没有离开。
早在认识胡宗仁以前,我因为工作的关系,需要长期进出一些佛堂和道观,又一次忘记了爷爷的存在,差点让他没挺过来。在那一次,我相当自责。原本喊出我爷爷并不是我的本意,而是黄婆婆出于对我的关心,以长辈的身份替我决定的。而在那一次惊险以后,我下定决心去找黄婆婆,说那个女阴人让我自己来搞定吧,你还是先把我爷爷送走好了。黄婆婆对我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正如我没办法帮你拔除那个女阴人一样,因为她是要害你的人请出来以害你为目的的,而你爷爷却是被我请出来保护你的,所以虽然目的不同,性质却是一样的。所以黄婆婆只能用她自己的办法,对我爷爷的阴魂进行所谓的“规劝”。
自那以后,虽然黄婆婆告诉我,我爷爷不肯走,她也动用了一些法子,却始终不能把爷爷从我的元神边移开,她说只能慢慢弱化他,也许时间长了,也就自行离开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去,我如果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我也不会踏进寺院等地一步。
听铁松子这么说,我心里还是很神伤的。我不懂阴间的世界,更加不明白阴人们的想法。对于爷爷,我宁愿相信他的滞留,同源是因为对我的牵挂和不放心。他知道自己的孙子遇到了麻烦,要他丢下不管我,一个老军人做不到。铁松子也跟我说,刚才在你身上幺鬼的时候,狠狠用雷击木符打了那只女阴人几下,此刻它应当是弱了,我没有办法弄走她,你现在抓紧时间回去,找起初帮你走阴的师傅下去,一方面请阴兵把她给退了,一方面给你在元神里弄个结吧,然后再请走你爷爷,这样的话,缠着你们的就只有那个红衣服的女人了。况且她并没有只缠住你一个人,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是她的目标啊。我说这我知道,司徒师傅没被缠上,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动天玑位的东西。铁松子说,那就好,你要记得一定让她给你打个结,这样即使别人捏了你的八字,也没有办法再从八字上让阴人找到你。之前的那个师傅给了你符,你也别觉得有那个就谁也找不到你,拿道符的确神奇,不过连我这样的散人都能破,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很安全呢?
我没有说话,铁松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要记住,人外有人,这个世界上没有最可怕的敌人,但是总有最可敬的对手。
我把铁松子师傅送给我的这句话,从那一天起,用在我的生命里。“回去记得告诉司徒XX,别老躲着我,有空还是多聚聚,大家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呵呵呵呵呵呵……”他以一串语速很快的笑声结尾,带着调侃,带着娇嗔。铁松子师傅,人是个好人,脾性确实有点让我接受不了。于是只能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人选择的问题,进入不了这样的世界,也别去随意践踏。
我算了算时间,如果此刻赶回重庆,路上大概要好几个钟头才行。乘着还早,我和胡宗仁还是决定当天赶回去直接找黄婆婆把那事情给办了。于是就跟铁松子辞行。在送我们上车前,他敲敲我的玻璃窗,我把窗户按下后他说,你要记得,你是从天玑位开始被鬼缠上的,所以你们破阵的时候,必须得从魁四星当中开始做起。天玑已经动过了,跟司徒商量下到底是从天枢天璇位开始,还是从天权开始。若是这魁四星,我给你个建议吧,你如果选择天权开始,可能会很容易把自己越陷越深,是因为己丑年的天权光亮最弱,除非你胸有成竹或是有高手帮忙,你才能先碰它,否则留到最后等局势明朗再动不迟。但是若你选择天枢和天璇的话,你可能会在开始遇到些大麻烦,不过一旦顶过来,后面就会受到比较小的阻力了。你们自己考虑吧。
回去的路上,我问胡宗仁,魁四星是什么意思,他告诉我七星中的天璇天枢天玑天权四星,统称为魁,是头的意思。七星之头指向北极星,所以魁也是最重要的。如此一来我就明白了,铁松子的意思是要我们先从困难的下手,虽然同样是一种赌博,赌的就是自己的能力到底够不够跟他们的大阵抗衡。若循序渐进,从容易的开始,那么除了能给敌人充足的时间来改变星位战术,还给自己后边的路子增添了许多未知和不可控性。“田忌赛马”,胡宗仁说了这四个字。
没错,是输是赢,就看这一搏了。
到了晚上10点半的样子,我们已经到了万州境内,再要不了两三个小时时间,就能够回到重庆市区了。开车是个很累人的活,我和胡宗仁换了位置,让他接着继续走,我则到路边撒了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那一天是2009年的最后几天,冬天的重庆基本上是阴雨天气为主,却在这一天天空晴朗,难得一见的星星。我把座位放平,这样我就能躺着透过天窗看看夜空。我从小就不是个喜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