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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纯抬起头,连声安抚:“叶天,千万要静下心来,沉住气,沉住气!”
叶天一把抓起录音笔,按下回放键,让那段录音从头开始播放。
他感到自己的手指正在瑟瑟抖动,无法控制,如同暴风骤雨中的梧桐树叶。
仍然是北狼司马的声音:“喂,你传给我的资料存在很多问题,石化山谷只不过是山里人的谣传,事实上,经过我的大量调查,根本没人到过那里,更不用说什么‘石化人’了。我手里有不下一百个采药人的询问记录,他们只是听老辈人说过那山谷,说得神乎其神的,一听就知道跟中国的古代神话一样,统统是幻想家编造出来的。所以,我必须再一次郑重地告诉你,中国大陆上没有‘石化山谷’,听清了吗?没有,绝对没有。下一步,我要带人进山了,找到黄金堡垒,然后现场传视频资料给你。不过,好兄弟明算账,你必须在月底前,把我要的八百万探索预付款汇入我的瑞士银行账户内。你听好了,在全中国、全亚洲乃至全世界,我北狼司马都是最好的寻宝探险家,大大超过昔日的探险高手琼斯博士。跟我合作,你算找对人了,世界上没有哪一个角落是我无法抵达的,无论是金字塔顶还是魔鬼三角洲海域底层……哈哈哈哈……”
方纯试图分散叶天的注意力,插嘴解释:“这些录音,是我乔装潜伏在司马身边,伺机录下的。跟他在电话里交谈的,是——”
不等她说出交谈者的姓名,司马已经叫出来:“梅森将军,我的信誉绝对好过你们美国政府和军方,那些别有用心的政客们只知道向上爬,才不管同伴生死呢。我答应的事,就算天塌下来都不会更改的。我向你保证,这次一定会找到黄金堡垒,然后将所有敌人清理干净,等你验货。”
方纯还要说什么,叶天举起手,示意她暂停。
叶天相信,江湖上任何一份传闻都是“无风不起浪”的,如果一件事是从司马、梅森将军之流嘴里传出来的,必定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他无需方纯解释,一定要凭自己的直觉做出最明智的判断。
接下去,就是他们一开始听到的那段话了。
“沃夫子”,就是叶天的父亲行走江湖时的名号,大名叶沃师,是长江以南有名的中医高手。“夫子”,是那些经他妙手回春的患者赠送的“尊称”。
沃夫子亡故时,叶天还在海豹突击队军营里,没能扶灵送终。等他回来,看到的只是一小罐细碎的骨灰。但是,他对司马提到的“石化”一无所知,也不相信,父亲亡故的真正原因是“石化”。
录音中的司马时而嚣张地桀骜大笑,时而口齿伶俐地讨价还价,表现得像个十足可恨的商业恶棍,与他彬彬有礼的外表绝不相配。
录音放完了,从对话中可知,梅森将军委托北狼司马寻找两件事的下落,一件是黄金堡垒,一件是石化山谷,后者的重要性要高于前者。北狼司马表现得强势而嚣张,并且他完全有这种嚣张的资本,因为他是近十年来水平最高的盗墓者、探险家,华裔之中,无人能及。
叶天双拳紧握,指甲已经嵌入肉里。
他几乎无法面对现实,面对“沃夫子石化而亡”的事实。
“还能找到司马吗?”他捂住胸口,心痛欲裂。
“不能,今天凌晨,他已经提前向金沙江前进了。而且,就算找到,他也未必有一个合作的态度,未必肯毫无代价地提供有价值的情报。江湖上都知道,北狼司马一直都是个桀骜不驯的人物,谁跟他打交道都倍感头疼。”方纯忧心忡忡地回答。
叶天长吸了一口气,感到胸口胀痛难当,恨不能长啸、长歌、长哭,把满腔愤懑发泄出来。
“谁?”他骤然回头,佛堂的鸟翼飞檐下有黑影一晃,剑鱼一般急速地飞掠而来,在石桌上一落、一顿,抄起录音笔,脚尖在桌面上一点,滴溜溜地旋身欲飞。
“嘿,留下吧!”叶天双手一合,十指如铁钩一般,紧紧地扣住黑影的两肋。
唰的一声,黑影胸口、小腹同时刺出两柄短剑,上刺叶天面门,下刺叶天胸口。
“找死!”叶天的怒气如同膨胀到极点的气球,砰然爆裂,双臂发力,十指指尖在敌人身体内部碰面,然后左右交叉,竟然将敌人的身体交错撕裂。
杀人,是最好的泄愤方式,全世界各民族通用,但他此次杀死的,只是个空具躯壳的假人,而且假人身上安装着隐形套索,身体一断,上半截带着录音笔,原路返回飞檐那边。
方纯骤然拔枪,屈膝半跪在石桌后面,果断地瞄准飞檐。
飞檐后的匿藏者一拿到录音笔,立即丢弃假人残肢,翻身上了灰色屋顶,跃过屋脊瓦垄,鬼魅般消失了。
“原来蛇丸并没离去,现在让他走吧。”方纯自嘲地笑了笑,轻轻弹了弹短枪的保险栓,那里并没打开。
“为什么放他走?”叶天没有开玩笑的心情,缓慢地摩挲着指尖,对自己刚刚做出的暴力动作深深懊悔。
做为海豹突击队的特战精英,他应当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绝对的冷静,一举一动都明智而克制,而不是任由情绪宣泄,干出近乎崩溃的事来。
“录音笔五分钟内自毁,拿走也没用。就把它当鱼饵吧,看看蛇丸背后的日本利益集团能做什么?现在,黄金堡垒这一局棋还没到中盘,聪明人会静观其变,统领全局,在任何的局部攻守中,都要留下灵活的变手,而不是着急收官定型,不是吗?”方纯微笑着用围棋术语解释。
她收起枪,走上来,温柔地握住叶天的手。
两个人默然地对视了一会儿,她又轻轻说:“一切过去的事,都只是历史的白描,无法改变。父仇不共戴天,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焦虑暴躁只会坏事,将永远地将你置身于困顿的泥潭之中。叶天,任何人都有不可触碰的心灵伤痛,不只是你。看,你的双眼都被仇恨的怒火烧红了,冷静下来,请你一定要冷静下来……”
她举起手,温柔地覆盖在叶天的眼睑上。
一阵软滑的凉意袭来,叶天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冷静,冷静,忘掉仇恨,忘掉那些让你夜不能寐的往事。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任何事都会有解决办法,都会有尘埃落定的时候,心急是没有用的。听我说,冷静下来,把你的心沉浸于一万年不动、一万年不满溢也不干涸的林下深潭之内,静听山林、幽泉的呼吸声……”方纯的声音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让叶天紧绷的心弦开始放松。
经历过伊拉克的战火厮杀后,他的神经已经被锻造得坚硬如铁,时常将自己孤立于人群之中,无法融入社会生活。不管他承认不承认,这种“战争心理创伤”已经形成了,并且日趋严重。
见到方纯前,他在任何时刻与任何人之间都保持一肘距离,那是他的“心理安全隔离地带”,绝不容许别人贴身靠近。
现在,方纯像一缕春风,正在吹化他冻土一般的心。
“好些了吗?”北风又起,撩起方纯的发丝,从他唇边滑过,而她说话时吐出的午夜兰花般的唇香,也像一剂提神醒脑的良药,让他内心的狂躁逐渐消退。
“我好了。”叶天一旦清醒,立刻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父仇”与“情感”二者权衡,前者远远大于后者。他是一个男人,永远不能也不敢推卸肩上的责任。
他的动作,换来的是方纯转身后的一声叹息,如落花飘零于水上一般轻轻扬起。
之前的资料中只录下了司马的声音,却没有梅森将军的动静。
他来不及避讳方纯,立刻拨电话给雪姬:“喂,请帮我查梅森将军的最深底细与最新行踪,重点是,查查他跟‘石化山谷、石化人’有什么关系?”
既然很难搞定司马,那就选择从梅森将军那头下手好了。
一边说话,叶天觉得自己的手一直都在抖,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底不停地喷涌出来。在此之前,他只知道父亲沃夫子死于苗疆血咒,却极少联想到其它方面去。死于血咒,仇敌自然会是苗疆炼蛊师。那么死于“石化”呢?仇敌又该是谁?
他又长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挥动左手,仿佛要将这些萦绕在心头的困惑打散似的。
雪姬刚刚答了一个“好”字,突然反问:“海东青,你要查的可是掌管关塔那摩海底铁狱的梅森将军吗?”
叶天回答:“是。”
雪姬语气古怪地说:“那么,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今日凌晨,我这边刚刚接到军方的紧急报告,梅森将军乘坐的车子失事,坠入海边的泄洪闸,被卷入深海,目前关塔那摩军方正在打捞。不过,车子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