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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亮目瞪口呆,突然他转过身来,一拧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赵洪波死在这间房子里面时,房门就是他和胡岳合力踹开的,那以后,门锁的锁钮就一直是坏的,先后两批清洁工来清理时,不知是谁将劈裂开来的锁舌复了位,所以这道门只能关不能锁,濮亮这一推,屋子里的恐怖景象,瞬时间全部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赵洪波殒命那一晚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毛骨悚然!
世界上最恐怖的莫过于恐怖至极的事情一模一样地发生了两次——
只见昏黄的台灯照射下,一个人侧卧在书桌前面的地板上,手里攥着一把尖刀,喉咙里发出“喀喀喀”的可怕声音,在因为巨大痛苦而佝偻得更加弯曲的身子下面,已经汇聚起了一湾猩红的血泊……”
只是这一次,躺在地上的不是赵洪波,而是呼延云!
“呼延!”
蕾蓉大叫一声,就要往里面冲,谁知已经打开的门,好像中了魔一般,“呼”地一声自动关上了,蕾蓉疯了一样地对着门板又是推又是拍,但那扇门像后面顶了块泰山石一样怎么都不动。
而赵怜之已经彻底崩溃了,他跪在地上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把脑袋咚咚咚地往地上撞,撞得额头上一片血,还不停地大叫着:“爸爸,您饶了我!爸爸,您饶了我吧!”
吴管家他们几个人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帮蕾蓉撞门呢,还是该劝阻赵怜之入魔一般的哭喊……屋子里那具和赵洪波一模一样的死尸,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曾经在枫之墅里发生过的数起血案……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葬身于此,现在又多了一个……这到底是恶鬼作祟?还是恶人行凶?抑或别墅本身就是一个嗜血食人的恶魔?他们抬起头,仿佛看到无数白色透明的凶灵正在这座巨大的凶宅里飞舞着、盘旋着、缭绕着,发出歇斯底里的狞笑与悲号……
童丽忍不住捂上耳朵,闭上眼睛。
就连一向莽撞的濮亮也呆若木鸡,不敢再一次推开那扇房门。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却自动打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如坠梦中——
台灯依旧将昏黄的光芒洒向地面,但地上干干净净,一丝血迹都没有,呼延云靠着那张书桌站立着,手里还捏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嘴角挂着谜一样的微笑。
从门的后面走出了侯继峰。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蕾蓉完全被搞糊涂了。
呼延云走到门口,对着众人说:“我想问一下,赵洪波死亡那一天的晚上,你们撞开门的一刻,看到的是不是就是刚才第一次打开门时的景象?”
楼道里响起一片“对”“没错”“是这样”的声音。
现在这些人看他的目光,不再是他走进一层客厅时像防贼一样了,更像是一群观众在看一个魔术师在舞台上表演。
呼延云又往前一步,站在了赵怜之的面前:“现在你可以认罪了吗?”
虽然隐隐约约,对杀死赵洪波的真凶早有所料,但众人依旧困惑不已,赵怜之跪在地上,嘴唇颤抖着不肯说话,他是在用最后的一点意志力维系着谎言。
“您好……”童丽突然来到呼延云面前,“很抱歉,我连您的姓名都还不知道,但是您说赵怜之杀死了我的丈夫,我想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是啊,呼延先生。”濮亮也瓮声瓮气地说话了,“赵洪波遇害那天晚上,我们这些人都在场,当时我们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惨叫之后,是跟赵怜之一起跑上楼的,撞开门的时候,赵洪波已经倒在地上,满地鲜血了——赵怜之没有杀死他爸爸的时间啊。”
汤米也开了腔:“这一点我也可以作证,赵怜之确实没有作案时间,他是在赵洪波遇刺之后,才扑到他爸爸身边的——”
呼延云打断了他:“你错了,恰恰相反,赵怜之是扑倒在赵洪波身边之后,才捅了他爸爸一刀的。”
“这不可能!”赵隆摇摇头,“我们才是在场的目击者,你连看都没看到——”
“目击者看到的假象,有时候比真相还要多。”呼延云说,“你们只是被‘过度包装’蒙蔽了眼睛。”
“过度包装?”——这个词汇让站在门口的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呼延云看了一眼依旧畏缩在地上的赵怜之,慢慢说道:“我侦破过不少刑事案件,在这些案件中,存在着一条不成文的法则:案情越是诡异,作案手法就越是简单——恰恰是因为作案手法容易被一眼看穿,所以罪犯才需要营建出非常古怪的、离奇的、超自然的气氛,来迷惑警方,扰乱侦查方向,不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人看过绫辻行人的‘馆系列’推理小说,每一部都有毛骨悚然的气氛和新本格那奇思异想的诡计,但如果沉下心来,你就会发现,每一个诡计,无论绕了多远的路,使用多少障眼法,归根结底,杀人方法还是‘两点之间最短距离是直线’。以《黑暗馆不死传说》为例,开头大段大段描写江南孝明开车穿过大雾的场景,尤其提到大雾是通往黑暗馆必须穿越的异次元通道,无非是想向读者证明,那里即将发生的是非自然力所致的凶案,可是在解答篇你能看到的最终答案呢?我就不泄底了,隆重推荐诸位回头看看那本书——包括你赵怜之。”
一个喃喃的声音在楼道里突然响起——
“在这深山老林的某个地方,有着无人知晓的时空裂缝,这大雾从那里悄无声息地流出……这是通往那座宅邸所必须穿越的异次元隧道,说不定那座建在山岭对面森林中的湖中小岛上的宅邸正是这大雾的源头,在那宅邸的最深处,或许有通往破灭世界的时空裂缝……”
众人不禁汗毛倒竖,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汤米阴郁的眼神和兀自蠕动的嘴唇。
呼延云知道汤米在低声吟诵的是《黑暗馆不死传说》第一章第一节里的词句,对于他看过这部书并记得这么牢,呼延云一点也不吃惊。
然而众人却听得发痴:山岭、湖中小岛、宅邸……怎么都像是在描述枫之墅。雨后的河面不知何时开始升腾起大雾,乳白色的大雾一团团翻滚着弥漫开来,从书房的窗前飘过,将每个人都沉入一种无力自拔的虚幻感之中,仿佛随着枫之墅一起浮上了云间。
呼延云摊开手,继续说道:“我们置身的这座枫之墅,从建成到现在,毋庸置疑,变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谜之墅’。谜一样的事:挂在客厅的凶画、一把丢失的手枪、浑身蛛纹的红疹、令人发疯的书房、刀痕累累的墙面;谜一样的人:病态的主人、忠心的管家、颓废的养子、鸠占鹊巢的恶棍以及一群居心叵测地聚在一起的‘朋友’;还有谜一样的案件:养老院里接连死去的老人、深夜女仆遭到追砍、赵洪波死在门窗反锁的密室中、特种清洁工全体遇害……还有刚刚发生不久的枪杀,是的,一座凶宅,一座充满不祥之气的、凶灵出没的凶宅,一切一切都在向我们证明,这座别墅已经被拿着长柄镰刀的死神掌控,它要在这里建一条通向黑暗与死亡的快速通道。”
“但是,我倒更加同意赵洪波说过的一句话——”呼延云停下来,看了看面前这些神情僵硬的人们:“有欲望,就会有凶宅。”
有欲望,就会有凶宅。
“蕾蓉告诉我,已经故去的刘捷在勘查这座别墅的时候,总感到屋子里好像存在着一些并不存在的人。而我却认为,正确的说法是‘屋子里存在着一些不可告人的欲望’,正是这些欲望,让许多生命葬身于此……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不可捉摸的,正是千奇百怪而又交叉重叠的欲望,让枫之墅里发生的每一起案件都变成了不解之谜,穷究每个人的欲望,只会让人越陷越深,就像陷入窗外的大雾一般不能自拔,所以,重要的不是搞清每个诡异现象的谜底,而是把每个诡异现象,像对待过度包装的盒子一样撕开、扔掉、置之不理……换言之,正确的侦破手段不是细勘,而应该是——拨冗。”
“拨冗?”蕾蓉有些不解。
呼延云点点头,把目光投向其他人:“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座别墅里没什么凶灵、没什么死神、没什么见鬼的超自然力,它只是一座集聚了太多充满欲望、又用极端的方式将这些欲望表达出来的人。所以,烦请诸位把脑子里飘游的那些没有脚的白色幽灵统统赶走,然后告诉我,在赵洪波死亡的那天晚上,站在这座书房的门口,你们的眼睛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所有人都还没有解冻似的沉默着,最先在脸上挤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