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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不过我刚才仔细看过,挂窗帘的横杆非常细,禁不住一个活人窒息前的挣扎,况且,窗帘盒边角的锈迹都渗进了墙皮里,很明显是早就装上去的……总之我就是各种的想不通……”
李文解劝她道:“想不通就别想了,我们只是清洁工,又不是警察——当然你是法医,但不是也没发现倪兵的死有什么不妥吗?还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不,你不明白。”唐小糖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什么?”
唐小糖犹豫片刻,终于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假如倪兵是他杀而不是自杀,那就意味着须叔刚才搞的那一套,什么点唵叭香、画魄字、摘红窗帘,统统都是装神弄鬼!好比你为了治疗某种疾病,买了对症的药物,等病治好了,你才发现自己得的根本就不是你最初以为的病,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买的那些药不过是一些淀粉充填的安慰剂,毫无药效可言。”
李文解一时间哑口无言。
唐小糖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既然是装神弄鬼,就一定别有目的。当然,我可以认为须叔像其他巫师、神汉、算卦的一样,只是为了骗钱,但是他身上那一股子邪气,让我感到非常的不安……这一股子邪气,如果在广场、在办公室、在舞台上,都没什么,但在发生过刑事案件的凶宅里,就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他的举手投足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带着一群人,走进了案件尚未破获的凶宅,打扫也许还残留着什么物证的犯罪现场,越想越不敢想……还有更加可怕的,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一间凶宅和咱们刚才打扫过的上一间凶宅,似乎有着什么潜在的联系,只是这联系像蜘蛛丝一样,无色透明,飘忽不定,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那条蜘蛛丝是真实存在的……”
李文解对她这番话,显然感到忐忑不安:“小唐,我觉得你对须叔存在太多太多的误解,我承认他是有点怪里怪气的,每一个长年出没于凶宅的人,都好像殡仪馆的工人一样,脸上会少一点血色,但这不代表他们真的来自阴间……说到底我觉得你还是太紧张了,我理解你经过那样的事情之后,重新走进一个吊死过人的房间里,心中产生的巨大恐惧,所以你想用凶杀否定自杀,减轻因为李媛自杀产生的心理压力,彻底否认凶灵存在的可能,但是你稍微冷静一点,理性地思考一下就明白,就算是那个窗帘盒被擦过,又怎么样?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证明倪兵是他杀而不是自杀吗?别再折磨自己了,我们已经清洁完了这座凶宅,马上就要离开了——”
“真的离开了么?”唐小糖喃喃道,“难道不是马上就要前往下一座凶宅吗?”
李文解一愣。
“离开,逃避,真的有用吗?这半年多来,我逃得还不够远吗?可是重新走进这间吊死过人的屋子,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从来都没有、一步也没有逃离过我的房间,李媛还是吊在上层的床栏上,我还是坐在黑暗中望着她的尸体,嘶喊到失音……”唐小糖的脸上浮现出凄苦的一笑,“你说我是为了减轻压力而将这间屋子里发生的自杀说成凶杀,不是这样的,不是,文解你误会我了,我心里很明白,不管倪兵死于他杀还是自杀,这里都是一栋凶宅,害怕还是不害怕,归根结底取决于我自己。我承认我不喜欢须叔,我讨厌他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讨厌他装神弄鬼的邪门手段,尤其讨厌他那丛把大半张脸遮蔽得严严实实的胡子,但是他的有些话,我觉得有道理,‘其鬼真耶,是物感也,其鬼幻耶,是心造也’,鬼真鬼幻,物感心造……走出这间屋子,我们还要赶赴下一座凶宅展开清洁工作,就算今天的工作全部结束之后,回到阳光下面,感受鸟语花香,看似与凶宅暂时告别,但这座城市大大小小成千上万栋房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是不是凶宅?没有人知道,选择进入还是走开,也取决于我自己。当然我可以像以往那样,继续去向另外一个城市,但是到头来还是要面临着一个选择的问题,我不能总是把走或留的选择权交给一个凶灵,否则就等于她一直依附在我的身上——无论我走进哪一座房屋!”
有意或无意地,唐小糖抬起手臂,指向了窗外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座河心小岛上黑黢黢的别墅。
其鬼真耶
九月的美丽蓝天,梦幻般飘浮天际的广告气球,恰似百货公司奇妙的绞刑官,在不时吹来的微风下,颤动着小腹,东晃西摇……
——大阪圭吉《银座幽灵》
1
“仔细检查一遍,身上有没有穿戴什么红色的东西——内衣也算。”
站在3号楼2单元1202房间的门口,徐冉对刘思缈用些许严肃的口吻说,搞得刘思缈莫名其妙,指着墨绿色的防盗门问:“为什么啊?红色的东西跟这间屋子犯冲吗?”
就在刚才,在1号楼4单元701房间,刘思缈接到蕾蓉电话,告诉了她须叔给出的第二座凶宅地址的提示,“就在主卧地板中间的那一堆砂砾之中”,旋即,刘思缈用镊子在烧邪之后洒上的沙堆里夹出了一块已经啃得干干净净的鸭颈骨。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下一座凶宅是在某个家禽养殖场?或者是周黑鸭或久久丫的专卖店里?刘思缈想了想,觉得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办比较好,就问徐冉道:“须叔给蕾蓉打电话说,这就是我们要去的第二座凶宅的位置的提示——沙子堆里埋着啃完的鸭脖子,这在你们那一行作何解释?”
徐冉稍一思索,便说:“我们下一座要找的凶宅,死者应该是个死于性窒息的单身男人,自缢而亡。”
刘思缈十分吃惊,一来没想到徐冉的反应这么敏捷,二来毕竟这个死因有点儿“污”。她赶紧给蕾蓉打过电话去,蕾蓉说跟濮亮联系一下,马上查,让她稍等。
挂上电话,刘思缈对徐冉说:“这回,你是怎么根据一块鸭骨头判断出凶宅里发生的案情的?”
“说起来这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外人很少知道。”徐冉道,“在很多著名的古代笔记比如《虞初新志》《茶余客话》中,都有记载,凡是自缢而死的人,在悬挂的身体正下方‘深为挖取,层层拨视,或三五寸,或尺许,或二三尺,于中定有鸡骨及各如骨之物在内’,如果是死于性窒息,则死者的尸身附近往往能找到麸炭——就是木炭或木炭烧烬的炭灰。而须叔给出的暗号,我觉得就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记录?”刘思缈柳眉微蹙,“我勘查过很多犯罪现场,也包括自杀或死于性窒息的现场,没见过你说的这种情况啊?”
“讲真,我也不大相信。”徐冉耸了耸肩,“但是没办法,行规行话,千百年留下来的,明知道是鬼扯也要当回事,也不是郭先生一家。相比之下,我们小郭先生还敢于质疑呢,大郭先生则不然,字字句句都奉若神明,为了古书上一个断句断得有争议,恨不得能用目光杀死你……要我说,古人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发现家里有人上吊死了,除了报官,就是忙着把死者失禁流出的屎尿或精液用垃圾、炭灰什么的盖住,以免臭味发散或丢人现眼,文人们道听途说,死者身子下面有炭灰,垃圾堆里翻出鸭骨头,就一本正经地写在纸上,并稍加润色,便成了万古不解、口口相传之谜了。”
刘思缈十分惊讶地看着她。
徐冉被她看得有点紧张,歪着脑袋说:“干吗这样看着我?”
刘思缈说:“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见地,很多崇古和学古的人,一陷进去就出不来,头晕目眩,膝盖发软。而从咱俩见面开始,我觉得你属于那种罕见的能在传说和真相两端游走自如、保持清醒的人。”
夸奖来得如此突然,徐冉既感到意外,又有些高兴:“本来嘛,我先前不是跟你讲过,我们形法派对装神弄鬼那一套并不怎么相信,因为我们认为造成凶宅的原因是有形之物在作祟,而不是什么灵异,驱凶师不过是为了让死者家属和房屋新主人得到心理上的安慰,真能驱走什么凶灵吗?鬼才知道!反正我做这行做了这么久,半个凶灵都没有见到过……”
“可是,我看你对古代笔记中的凶宅知识博闻广记、信手拈来啊!想必驱凶时,烧邪什么的也都样样做足吧!”
“嗨,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你请个普通的家政工人打扫卫生,她进门前要是不戴上鞋套,你就会觉得她不够专业吧?所有的工作都要有个‘鞋套’,厨师跟清洁工的唯一区别就是把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