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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得越高的人,一旦地基开始不稳了,反而震感更为清晰。
中年男子没说话。
“阴阳的秩序,不能改啊。”书生继续感慨着。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开口道:
“等这次下去前,我会再回我们的家去看看,听说,你家以前的宅院,现在成了文物景点,还被保存了下来。”
“旧时王谢堂前燕罢了。”书生很认真地看着中年男子,“人都没了,空壳保留得再光鲜再亮丽,它又有什么意义?”
“总比什么都留不下得好。”
“你知道么,为什么在末代失踪后,你们能这般平稳地继承泰山留下来的一切?”
中年男子抿了抿嘴唇,闭上了眼,不耐的表情,已经很清晰了。
他不擅长去遮掩自己的情绪,
一是没这个必要,
在这个世间,
需要他刻意去奉承去假装去收拢情绪而去面对的人,
真的不多了,
就算那位菩萨,
至多也就只能算半个而已。
更何况,
年轻时的好友重逢,本就是一件容易打开心扉的事儿。
书生其实看见了,但书生装作没看见,而是继续道:
“因为你们继承了泰山的一切,泰山的格局,泰山体系。
府君没了,
一个变成了另一个,
呵呵,
或者说,
一个变成了你们十个,
其实真的无所谓的。
上头的交椅,坐一个人还是坐十个人又或者是坐一百个人,对于下面的人头攒动来说,有什么区别?
反正,
我又坐不上去。”
说到这里,书生又笑了,但这次中年男子却没有笑。
“其实,真的不甘心啊。”书生伸手,手中出现了一个杯子,杯子里装的是溪水,以水代酒,喝了一口,“真的不甘心啊,早知今日,当初我们怎么可能…………”
中年男子咳嗽了一声,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当初你们没有阻止,或者说,当初你们默认了。
现在,
木已成舟,
再说什么,也没什么用了。
千年以来,
真的让中年男子觉得有些奇怪和好奇的,在众人沉默之中敢于发声的,还是那条猎犬头子。
“这是大势,大势之下,你挡不了,我,也挡不住。”
中年男子感慨道。
“问题是,你挡过了么?你尝试过了么?
又或者,
你没挡,
甚至还站在后面推了一把?”
“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和我说话?”
“城隍和阎王?还是当年一起云游的友人?你说呢?”
中年男子沉默了。
“身为城隍,我身为阴司阳间守土之臣,可有犯言直谏之权?
身为故友,面对昔日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可有规劝互勉之责?”
中年男子继续沉默。
书生的身上开始燃烧了起来,
“我还有十年,苟延残喘至今,我没想到你会来,但我一直期待着你会来。
眼下,
既然你来了,我就用我剩下的这十年,告诉你一件事。
大厦将倾,
站得越高,
摔得越惨!”
“轰!”
书生身体炸裂,
恐怖的黄色业火开始肆虐而出。
中年男子坐在那里没动,
在其身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光圈,
将这汹涌的业火完全挡住,
外面,
烈焰滔滔,
但他安之若素。
他抬起头,
仰望着漆黑的夜空,
任凭业火还在外围继续燃烧着,
他笑了,
他笑着道:
“大厦将倾,大厦将倾,
呵呵,
又是谁告诉你,
我还在楼上?”
第九百五十章 十年
十年,似乎算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至少在大众的眼里,十年前和十年后,意味着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宛若一条大江的首尾。
但你要说它长,
它有时候又不显得长,
很多人低下头,回忆一下十年前的自己在做什么在哪里时,往往都会悚然一惊!
啊,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好快啊。
尤其是此时,你若是像眼前的书生一样,将自己最后的十年,当作了燃料,点了火;
其实也就烧那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吧,
不经烧,
真的不经烧。
火还在持续着,却已经过了最疯狂的当口。
中年男子继续坐在原地,他无惧业火,甚至,无视了这种业火。
一个破落的城隍,一个昔日的故友,
以死相谏,
他接下了,
反正书生也没几年好活了,
倒不如让他以一种他自己认为很绚烂很值得也很伟大的方式去死去。
就像是千年前,
阴司刚刚变天时,
那一群群的城隍揭竿而起时的那般,
他们英勇,他们无畏,他们组成了阴司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反抗者。
当然,
最后的结局,
也如同此时围绕着自己身边的这些业火一样,
烧得绚烂,
但用不了多久,
就无声无息了。
城隍,曾隶属于泰山,或许是因为这个群体基本都是以当地英灵为主体,所以他们的身上,保留着地狱里那些受官僚体系浸染的官差们所失去的那种血勇。
当大家都沉默时,当大家都选择默认时,当大家都麻木地看着城头变幻大王旗时,
他们反抗了。
倒不是所有的城隍都反抗了,
有一部分人选择了畏缩,有一部分人选择了观望,也有一部分人选择了继续“守土有责”。
有人缩头乌龟一般,在别的城隍冲上去之后躲藏了起来,不敢冒头,就如同当初通城的那位城隍爷一般。
有人继续我行我素,护持一方风水,没有参与到当年的那一场暴d之中。
但无论怎么说,城隍这个群体,确实是当初反抗阴司成立的各个群体中,占比例最大的一支!
也因此,等镇压了城隍之乱后,于十殿阎罗而言,乃至于地藏王菩萨而言,其他方面,大家都可以软刀子割肉,慢慢地放血,让阴司这个庞大的肌体陷入慢性死亡。
但唯独,
对城隍这个体系,
阴司采取了重压的政策。
哪怕是当初没参与反抗的城隍,无论是畏惧贪生的,还是理念不同继续坚持守土有责的,都遭受了无差别的打压。
阴司想要淡忘掉这个系统的存在,最好,他们就不曾出现过。
中年男子曾经还留意过,
书生当初没参与反抗,
万千城隍冲入黄泉路朝天阙的无数身影中,
他没看见书生,
当时的他,
还略微有些庆幸,
然后,
手起刀落。
无论是初建的阴司还是初登大位的十殿阎罗,都需要一场鲜血,来证明自己。
他们成功了。
他原本以为,千年的时间过去了,在这个当口,在这个机会下,他可以放下身份,‘他’也应该可以放下身份。
大家就坐下来,
宛若当年一般,
聊聊天,
说说话,
他知道‘他’没多久的时间了,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没多久的时间了,
他可以送送‘他’,
回忆一下过去,
再告个别,
他的身份,不允许他随意地离开地狱,所以,上来一次,不容易。
却没想到,
是这般的结局。
中年男子觉得有些无趣,当初有趣到可以和自己一起结伴云游的玩伴,居然也变得这般枯燥和乏味了。
可能,‘他’早就变了吧,只是自己一直还保留着对‘他’的一点点幻想。
十年,
偷偷摸摸地回家看看不好?
居然奢侈到拿来烧。
就像是当年‘他’说他喜欢这里的苍茫一片,喜欢这里呼啸的风,喜欢这里的雪,喜欢这里的黑土地,
然后,
‘他’就病了,
‘他’就被埋在了这里。
好像,‘他’其实也没变,
从头到尾,
都是那么的矫情。
中年男子摇摇头,
却猛地想起了什么,
他扭头看向了在自己这个黑色光圈之外的树叶堆的位置,
我的电池!
…………
Flag这种东西不能乱立,
立了之后,
哪怕没什么事儿,你都会觉得心慌慌。
安律师这会儿就有点儿心慌慌,
但又不好意思就这么滴没采到多少野菜蘑菇就又走回去,所以还是继续往外围走采摘。
该死,
这个念头似乎又是鬼故事里龙套的想法,为了面子故意涉险然后成为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