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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音刚落,由衣好不容易才放松了的腰背又绷紧了一些,眸光也黯淡了下去,她双手捧着茶杯,看着茶水水面上自己的倒影,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
又来了,那种钝痛的感觉,就像有人拿着一把没有开刃的刀一点一点地在心上磨。
她知道的啊。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就算现在的她的技巧比过去的她的技巧高出十倍,但她现在的演奏效果,却不及过去的百分之一。
过去的她,哪怕是再简单的乐曲,也能靠丰富得快要溢出来的情感让听众产生共鸣。
现在的她,只有靠华丽的炫技在刚开场的时候震住听众的心。
这也是她……每逢演奏必选高难度曲目的最重要的原因。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有一天能够再次听到你弹出像《瓦妮莎的微笑》那种让人听着听着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的曲子。”
由衣抬起头,脸上满是惶然之色,她只看了滨井美沙一眼就垂下了目光,摇着头说:“不可能的,我……这是不可能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滨井美沙走过来,轻轻牵起由衣的手,说道,“不用担心,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相信你可以的。
对着滨井美沙温柔的双眸,拒绝的话由衣怎么也说不出口。
和滨井美沙一起走到练习室,由衣坐在黑色的钢琴前,在滨井美沙期待的目光下,她强压下最近对钢琴越来越强烈的厌恶感,硬着头皮把手放在琴键上。
也许是因为站在钢琴旁准备聆听她的演奏的人是她一直以来崇拜的对象。
也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现在自己的演奏只会污染偶像的耳朵。
也许是因为的确如花泽隆山所说,即使是她也有害怕丢脸的时候。
所以现在她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滚得要比往常厉害得多。
由衣强迫自己按下琴键,黑白分明的琴键看得她的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晕,渐渐的,她眼里的琴键颜色变得灰扑扑的,就像是白色的和黑色的琴键融化了过后混杂在了一起,原本就算不用看乐谱也能顺畅地弹出来的曲子也变得乱七八糟的了。
听着这堪比噪音的琴声,滨井美沙皱起了眉头。
由衣最近的几场比赛视频她都看过,视频里的她照样没看乐谱就能轻松无误地弹奏出一首颇有难度的琴曲,现在这个情况——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太紧张了?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由衣的琴声戛然而止。
由衣猛地用双手捂住嘴,同时转过身,腰背弯成了虾米状,干呕了两声。
见她这样,滨井美沙着实有些吃惊,她走过去拍着由衣的背,担忧地问:“由衣,你怎么了?还好吗?”
由衣用力抚了抚胸口,觉得自己好受了一些才有气无力地对滨井美沙摆了摆手,说道:“没,没事。我还好。”
似乎猜到了由衣为什么会这样,滨井美沙的眼中闪过惊讶。
滨井美沙看着弓着腰背,双手捂住脸,像是觉得没脸见她的由衣,不由得心疼地抚了抚由衣的长发,又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背,给她无声的安慰。
她的动作很轻柔,就像是害怕弄疼了她一样。
由衣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被双手捂住的双眼里渐渐涌起水光。
记忆里,连母亲都没有这么安慰过她……
那个人只会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对她说“由衣一定会拿下这次比赛的冠军的对不对”,或者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她说“连这种小比赛的冠军都拿不到,你真是太丢花泽家的脸了,由衣”。
那个人从来不知道,她也是需要鼓励和安慰的。
察觉到由衣的动容,滨井美沙轻轻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声音越发柔和:“由衣,再试一次好不好?”
慈爱的笑容让滨井美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叫人不忍打破她的期待。
由衣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她垂下目光,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琴键,总是挺得笔直的腰背微微有些佝偻,脸上透出几分难言的哀伤。
“不要这个样子,由衣,我知道你是很喜欢钢琴的。”这一次,滨井美沙站在一边小声的提点她。
她的声音低沉平缓,起一种很好的、安抚人心的作用。
我知道你是很喜欢钢琴的。
是啊,她是真的很喜欢钢琴的,从四岁到九岁,她一直视钢琴为她生命里唯一的伴侣,她拒绝所有同学的邀请,拼命在课间写完作业,一有时间就去练琴,每天都要惠婶来提醒她才会恋恋不舍地去睡觉,她甚至会一边练习,一边对钢琴说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钢琴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乐器,而是她重要的听众、重要的朋友。
但是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份喜欢的心情,会变质扭曲到了这种状态?
“想一想你第一次见到钢琴、第一次按响琴键时的心情,是不是觉得很新奇,很欢喜?”
第一次见到钢琴是她四岁的时候,具体情况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母亲大人的说法是“由衣一看到那架白色的钢琴就挪不开眼了,坐在上面怎么也不肯离开,所以我和爸爸就马上把那架钢琴买下来了,我们相信由衣是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的”。
明明当初只是弹出简单的“do,ri,mi,fa,so,la,xi”都能让她雀跃不已。
但为什么到了现在,她已经可以弹出高难度的曲目,却还是这么不快乐?
“还有第一次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自豪,很开心呢?”
这个她是记得的,她第一次弹出来的完整的曲目是《小星星》,最基础不过的曲子,却让她兴奋得整个人都炸开了,逢人就说这件事,搞得几乎周围的所有人都知道花泽由衣姑娘那天弹出了一首完整的《小星星》。
只因为一首不需要任何技巧的简单曲目,她都能得意得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但为什么到了现在,无论是弹会了哪一首别人口中多么多么难的曲子,她还是没再有过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情。
由衣紧紧交握的双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来,带着这样的心情,喜欢钢琴的心情,再试一试吧。”滨井美沙鼓励道。
其实那些问题的答案她都清楚。
正如滨井美沙所说,她还是喜欢钢琴的。
但是她已经无法弹出让自己满意的曲子。
她的琴声空洞、干瘪、虚有其表、经不起推敲。
她喜欢的钢琴高贵、典雅,当之无愧的乐器之王。
她怎么可以,用这么糟糕的琴声去玷污她这么喜欢的钢琴。
她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这样的自己……也没有资格再对钢琴说什么喜欢。
现实总是这么残酷,所以人们总是喜欢自欺欺人。
这血淋淋的认知给她带来了刻骨铭心的疼痛,毫不留情地掐灭了她最后的希望,让她这一辈子不想第二次去触碰,这已成为她的一道心伤。
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掀开她至今依然血肉模糊的心伤。
在她最崇拜的人面前。
由衣颤抖的双手在琴键上方停留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每每将要触到琴键的一瞬间她都像触电了一样把手缩回来,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带得她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直到她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猛地站起身,身后的钢琴凳“嘭”的一声倒地,她无措地看了看地上的钢琴凳,又看看惊到了的滨井美沙和月森莲,惶然悲哀的表情看得人揪心不已。
她顾不上擦一擦眼泪,低下头,用力地咬了咬下唇,才勉强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对不起,我,我可能,无法达到你的期望了。”
说完,她逃也似的离开了月森的家。
她这样跑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滨井美沙给了月森一个急切的眼神,月森会意地追了出去。
由衣跑到了月森家附近的一个公园,她坐在一条长凳上,弯着腰背,把脸埋在双腿之间。
看着她仍不住颤抖的肩膀,月森竟觉得有些不忍。
虽然并不完全清楚缘由,但是既然钢琴让她如此痛苦的话……
“我的母亲曾经告诉我,音乐是一种既能让自己也能让他人获得快乐的东西。”月森抱手靠在长凳上,眺望着远方说道,“既然钢琴让你如此痛苦,为什么不放弃?”
良久,由衣才稍稍抬起了头,像是听不懂一般重复了一遍:“放弃?”
她自嘲地笑了两声,道:“居然连月森前辈也有叫人放弃的一天。”
“就算你强迫自己继续弹下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