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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巷子,王钰掀起轿帘看了半天,把王忠叫了过来:“你去找户人家问问,有个郑王氏住在哪里。”王忠领命而去,不多时回报,说是就前面小巷尽头。可一到巷口,却发现巷子极窄,官轿根本进不去,王钰只好下轿步行。
近来春雨绵绵,道路泥泞,王钰一双崭新的厚底靴子,给涂得不成样。王忠见状,伸手去扶,王钰却轻轻推开,自己走了进去。
这里住着的,都是汴京城最下层的平民,平时来往的大多是穷人,几时见到如此富贵的老爷进来?是以,家家户户,拥出门外,好奇的看着王钰,想知道他是来找哪家人的?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给掏了来!”王钰忽听背后自己的仆人叫骂百姓。眉头一皱,喝道:“别他妈的狐假虎威,老子还没说话呢!”骂人那汉子一听,马屁拍在马腿上,再不敢多言了。
巷子尽头,围着一大群人,里面不时传出吵闹声,还有妇人哭喊声。王钰等人走过去,身后几个仆人上前拨开人群,却见一个衣着锦衣的精瘦男人,头上插朵花,手里捏把扇子,正在那儿咧着满口黄牙,跳着脚的骂:“我自己背时,把钱借于你这破财瘟。足足半年,别说本钱了,连分利也没有还上。今天说什么你得给老子拿个说法出来,要不然,哼哼……”
他面前的地上,一个少年抱着一个老妇人。那老妇像是双目失明,只顾一个劲的哀求。倒是那少年,铁骨铮铮,任凭那男人如何叫骂,唾沫星子溅得他一脸都是,也不说半个字。
“秦大官人,都是我这老婆子命贱,偏偏不咽这口气,连累了我儿。求您大人大量,再宽限些时日,刚刚过了寒冬,我那些被子褥子用不上,拿去当了,也值几个钱……”老妇人一双浑浊的眼中,老泪纵横,苦苦哀求。
“我呸!就你那些个坏东西,擦屁股还嫌脏!郑二,你他娘的倒是说句话呀,你他妈哑巴了你?”
王钰怒极反笑,走上前去:“那个谁,头上插朵狗尾巴花的,过来。”
那秦大官人见有人说话,回头一望,又出言不逊:“谁他妈头上插狗尾巴花了?你那是狗眼还是人眼啊?嘿,敢情你是出挡横的?”
郑僮抬起头来,见是王钰,真是喜出望外,正要说话,王钰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别说话。
“你叫什么?是干什么的?凭什么青天白日跑人家里来闹事?”王钰上上下下打量了那秦大官人一遍,笑着问道。
那秦大官人冷哼一声,显得极为不屑,倒是手下一个喽罗叫唤道:“瞎了你的狗眼!汴京城里谁不知道咱们秦大官人?告诉你小子,别看你人模狗样,穿戴整齐,咱们秦大官人的亲娘舅,便是殿帅府衙门都虞侯赵光赵大人。趁早闪到一边去,不然押你去殿帅府,吃一百军棍!”
赵光?王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我本想将你们几个狗东西送到开封府去问罪,现在看来,是不必了。来人啊。”身后七八个仆人齐声应是。
“给这什么秦大官人十个嘴巴子,让他长长记性!”王钰说道。他话音一落,身后的仆人一拥而上,两个按住秦大官人,其余阻住帮凶,一阵噼里啪啦,十个耳光打得响亮。那秦大官人一张瘦脸,立马有了福相。
“小猪狗,你别张狂,我现在就去殿帅府衙门,找我舅舅……”秦大官人捂着一张肿脸,语气怨毒的说道。
“呸!”王忠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们老爷正是殿帅府副都指挥使,你敢以下犯上,冲撞朝廷命官,就是这条,就够你受的了!”说罢,扭头对王钰道:“大人,不消跟这等贱民计较,我带几个人把他们押到开封府去,让府尹按律治罪。”
“不用了,你们几个,自己去殿帅府衙门,找到赵光。就说王钰说的,赏你们一人一百军棍,这事儿就算完了。”
一听到“王钰”两个字,秦大官人当时没有脾气,像条被抽了筋的狗,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第七十八碗 一笑倾城
王钰生活的二千零七年那个时代,也有穷人,而且穷得让人难以置信。电视报纸上经常在报道,什么每户每年只有几百元收入,孩子读不起书等等。可郑僮家里的情况,实在让他有些吃惊。
两道破破烂烂的柴门,上面还裂着几个大口子。进去就是一个杂院,晾晒着许多衣服,看来不像是他们自己家的。刚进院子,郑僮便停了下来,低声说道:“屋里杂乱不堪,实在不敢请老爷进去。”
王钰朝屋子那边望去,窗户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的纸,房梁似乎已经撑不住上面的瓦片,凹了下去,这房子简直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院子里连条板凳都没有,只有几根树桩,勉强可以坐人。
“老二,这是哪位贵客来了?”郑僮的母亲郑王氏胆战心惊的问道。
“娘,这位是殿帅府衙门的王大人。”郑僮扶着他娘,介绍道。刚听到这句话,郑王氏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双膝一屈,往下跪去:“老婆子给大老爷叩头了……”王钰慌得双手扶住她,连连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老人家,我也姓王,几百年前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要行大礼。”
“我家老二有福气,当年跟大老爷在一个书院读书。老婆子我听他说过,同窗之中,有位王大人,真是了不得,年纪轻轻便作了大官。唉,刚才的事情,实在让老爷见笑了。”郑王氏几时见过这么大的官老爷,说话时战战兢兢,双手抖个不停。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大老爷怪罪下来,担当不起。
郑僮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直视王钰。想当初,大家一起在金环巷四处游荡,偷鸡摸狗,再看如今,人家身居高位,富贵荣华,而自己穷困潦倒。这人哪,不得不信命。
“王忠。”王钰回头叫道。
“老爷,您吩咐。”王忠把腰一弯,恭声应道。
“你带几个人,去雇顶轿子,把老夫人接到我原来那里住。家里该添置什么就买,再从府上挑两个健壮的仆妇,一并送过去,告诉她们,老夫人就跟我的亲娘一样。”王钰搬到现在的顺平侯府以后,原来那处小宅便空闲下来,于是干脆送于郑僮。
“是,我马上去办。”王忠领命,让手下人雇的雇轿子,买的买东西,而他自己则上前扶着郑王氏,恭恭敬敬的叫道:“老夫人,请。”这喜从天降,郑王氏几乎不敢相信,推辞了好久,终于还是拗不过王钰,泪流满面的走了。
“你们都到外面候着。”王钰支走剩下随从,在一段树桩上坐了下来。
郑僮一直默默无语,等所有人都走光了,他突然双腿一弯,就想跪下去。
“你要是跪下去了,我王钰就不认识你这个朋友。”不等他跪倒,王钰突然说道。郑僮堂堂七尺之躯,此时也感动得热泪盈眶,双唇颤抖。苍天总算还对我郑僮不薄,交了这么一个朋友,不枉自己当初为了他提刀卖命。
“我说你家怎么回事儿?你既然能到尚儒书院读书,怎么家里却是这个模样?”这个问题王钰实在是想不通。那尚儒书院一般人根本读不起,每年学费都得上百两银子。
郑僮站在王钰,惭愧的说道:“我有一个堂叔,在刑部作押司。他膝下无子,自小就疼爱我。一直供我上学,希望我能有个好前程。可都怨我自己不争气,叔父一怒之下,断了接济,我娘又重病在身,实在没有办法,借了秦大官人五两纹银,这才……”
“靠,你那叔叔忒不讲道理了,算了算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儿。哎,你别站着呀,咱们是朋友,当初我遇到难处,你提着刀替我卖命,不要把我当什么大老爷。”王钰笑说道。郑僮这才坐下。
“你我不是外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今天来,是有事找你帮忙。这事儿很急,而且有危险,可我身边实在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刚才不还说是朋友么?既然是朋友,你说我做,刀山火海,绝无二话。”郑僮这会儿说话的神情,才是王钰熟悉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
王钰称赞的点了点头,将身子往前靠了靠,小声说道:“梁山泊闹贼寇,前些日子还闹到京城来了。今儿早朝,圣上下旨,让侍卫步军衙门太尉杨晋作招安特使,赶赴梁山招安。你知道,梁山头领林冲是我结拜大哥,我有一封要紧的书信,你替我送到梁山,亲手交给他。这事关系重大,千万千万马虎不得。”
郑僮听完,也不问为什么,更不问什么信,满口答应道:“你放心,只要我不死,这信一定亲自交到林教头手里。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动身。我娘那里,烦劳你照应。”
王钰一愣,失口笑道:“也不用这么急吧?”
“我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严重性还是猜得到的。趁早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