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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太阳就要西落,李茂也不敢多做停留,一路遮遮掩掩朝着藏身的地方急赶。
宋辞则像没事人一样跑到隔壁的水粉铺子,借着买香脂的空闲与那看店的小娘子打趣了几句,顺便探得县里巧嘴花媒婆的住址。
夜间,她装扮成一个风流公子,提着谢媒礼敲开了花婆子家的院门。
宋辞进屋的时候,那穿红着绿的花婆子正在堂厅吃晚饭,一盘大肥鸭子吃得是满嘴流油,更衬得她人品粗鄙上不得台面。
“啧啧,公子好相貌!老身说媒二十年见识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竟没一个比得上公子!”
花婆子腆着笑脸把那两坛子陈年佳酿搂在桌上,“不是老身自卖自夸,不管您相中哪家的姑娘,到了我花婆婆嘴里就没有保不成的媒!”
宋辞灿然一笑,话中有话的说道:“在下既然彻夜前来,自是相信花媒婆有着起死回生的本事。不过在下与旁人的习性稍有不同,选妻既不图貌美也不看家世。”
“哦?”
花婆子愣了愣,“不选颜色也不选家世,那公子还有什么可挑拣的,莫非只求书香门第的好女子?”
“非也。”
宋辞负手而立,“在下选妻,首要一条便是胆子要大,不管身在何处都不能惊慌害怕;其次便是腰粗,太细了不经折腾,恐怕害了她的性命。只要满足这两样,无论家世样貌如何,在下立即重礼下聘!”
“哈哈哈哈!”
花婆子听完便笑得直不起腰,“公子啊,你莫非是吃醉了酒,拿老身说笑戏耍不成?这样的女子不说满钱塘遍地都是,就是老身这孤寡婆子也敢厚颜应下!”
“只要花婆婆能做到这两样,在下就算三书六礼聘娶花婆婆为妻又何妨!”
宋辞说着便幻化成人首蛇身的半妖,嘶嘶吐信道:“且让我先来试试花婆婆的腰够不够粗,经不经得住我的蛇尾!”
乍然一见那猛然窜起的妖物,花婆子顿时吓得撩翻了酒席,一屁股坐在了淌满酒水和碎瓷片的泥地上。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哆嗦了半天好容易醒过神,花婆子连滚带爬跪在妖物面前,噼里啪啦往自己脸上甩巴掌,“都是老身不知死活冲撞了爷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老婆子人老肉糙骚气冲天实在难吃的很,您要是馋了想换换口味,那人牙子手里有的是鲜嫩的小娘子,只要您老人家一声令下,老身立刻去给您买来!”
“我何时说过要吃人肉?”
宋辞故意俯首吓唬她,“若不是听说花婆婆惯爱为那幽冥鬼怪保媒拉纤,在下又何必不远万里赶来!”
“爷爷误会了!”
花婆子立刻指天立誓道:“老身这一生只做过一件亏心事,便是被那豪商付老爷逼迫着给书院里的先生保了阴婚。只怪老婆子喝酒误事,在为付家公子做媒时将那狂生张子旦与临县县令鲁公女亡魂朝夕相伴的怪谈当做笑话说给了付老爷,这才让他起了为爱女选婿的心思。老身本不愿应下此事,可那付老爷财大气粗又与县太爷交情颇深,老身若是开罪了他在这钱塘县就再无活路了。为此,不得不去用谎话诓骗了那书生。可惜那书生虽是无意到底拗不过有钱有势的付老爷,被付家仆人从钱主簿那里买去了家世文书,硬是与那死去多年的付娘子成了婚配。”
她在心中暗暗叫苦,早知会惹来这么个精怪,便是拼上得罪死了付老爷又如何,大不了改头换面去别处讨生活,最少还能留条活路。
宋辞见那花婆子浑身抖若筛糠几乎吓得半死,心知她必不敢在此事上头作假,随即冷哼一声,“既是如此,在下也不能强求。不过,日后若让我知道花婆婆只肯为他人做亲却不肯为在下保媒,必将登门与你好好分说其中的道理!”
她说完也不去理会还在磕头作揖的花婆子,转身大摇大摆的从院门游了出去,瞬间便消失在了半人高的草丛中。
威言恐吓了一番花媒婆,宋辞调头又去了钱主簿家的宅院。
早在当日被强行索贿之时她就调查清楚了钱扒皮的底细,得知他家中尚有一子从小娇生惯养无恶不作,光在这县内就不知霸占了多少良家娘子,只因钱家宗族世代久居钱塘又在朝廷里有姻亲照拂那些苦主才不得不忍气吞声。
今日机缘巧合落在宋辞手里,要不给他找一个霸王似的正头娘子压压脾性,岂不是白受了钱主簿的一番恩德。
她也没动那些搜刮来的脏银,只悄悄偷走钱家幼子的生辰八字,再用朱笔把付娘子牌位下的名字抹掉两厢替换。
临近雄鸡报晓,宋辞拎着行李盘缠把躲在庙里的李茂送到渡口,嘱咐他此生再不可返回钱塘。
没过几天,街头巷尾就传遍了钱主簿家的儿子不知怎么就病了一场,大暑天盖着棉被还直喊冷的怪事。
钱祸害躺在家里挺尸,街上原本穿着朴素的小娘子转眼就变得花枝招展起来,那一个个弱柳扶风的娇嫩模样看得枯坐在相面馆里的宋辞也跟着心痒难耐,暗自寻思着什么时候回峡谷住几天,好趁机把那些闲置已久的女装换上。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正在这琢磨着回头把雁儿兄弟托付给李家嫂子照料呢,红光满面的李公甫就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贤弟啊!哥哥真是该好生谢你一回!”
李公甫刚挨着太师椅就把一张请柬摁在桌子上,“双喜临门!库银找回不单大老爷褒奖了哥哥一顿,就连我那自小照看长大的内弟也要成亲了!”
宋辞捡起那张印着金色喜字的请柬,“哦,可是嫂子娘家的汉文兄弟?”
“我跟你说啊,这人的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李公甫笑得一脸褶子,“就好比哥哥我遇见你,没有贤弟关照我这时候早进去吃牢饭了。还有我那内弟汉文,我虽是拿他当半个儿子养的,奈何本事不济也只能托亲靠友把人送进药店当学徒。哪知就是那么走运,天降奇缘让汉文遇见了一位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别看人家现在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可那小娘子真是心善貌美的贤妻良母啊。家有余财还不嫌弃我家汉文囊中羞涩,这样的好事你说上哪去找?!”
“如此说来,确是天赐良缘。”
宋辞笑着替他斟了一杯茶,“愚弟定要上门讨一杯喜酒喝喝。”
既是人家有婚事要操办,宋辞也不好把孩子送去裹乱了,只得把回谷的时间推迟了几日。
想到许家兄弟是药店学徒出身又找到了家资富裕的娘子,日后少不得还是得依靠这一行谋个出路,她便选了些年份适宜的药材当做贺礼。
大喜之日,宋辞拎着红绸礼盒跟李家的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一起搭着驴车朝婚宴现场赶,却意外地发现车队的行驶路线越走越熟悉。
直到一行人在张灯结彩的白府门前停住,她才发觉李捕头口中的千金小姐就是那条修炼千年的白蛇精。
“原来,许仙就是白前辈苦苦寻找的报恩之人。”
宋辞有些担忧地看着在众人的贺喜声中交拜天地的一对新人,还有那位换了副乖巧样子随侍在旁的青姑娘,“可这成了婚的大妖怪真能如同想象中那样平安顺遂地飞升天界吗?”
若是白素贞不能飞升,只怕自己欠下的因果少不得要应在此处了。
“哎,你怎么也来了?”
小青才将新人送入洞房,替自家小姐出来应酬来客的工夫就瞅见了这么傻站着的一位呆客,忍不住上前拍了她一巴掌取笑,“莫不是头一次见到人妖婚配吓傻了不成?”
“青儿姐姐!”
趁着无人关注,宋辞急忙拉着她躲到花园僻静处,“白姐姐与许相公成婚前可有透露身份?”
“说那个干嘛?”
小青尤为不解,“我家小姐嫁他只为报恩,来日恩情了断自然还要离开的,是人是妖与那许仙何干?”
“唉,误了误了!”
宋辞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报恩之法多得去了,不管许仙是求财还是求名自有办法为他圆上,为何偏要搭上白姐姐这个人呢!事到如今,便是想掰扯干净也不成了。”
她的脸上再无来时的喜意,只从荷包里取出一摞子精怪话本交给对方,“青姐姐,你若闲来无事就琢磨一下这些话本里的故事,看看那些报恩的狐狸和异兽有几个得到好下场的。不是我危言耸听故意说许相公坏话,只是人妖殊途,不管怎么着也得让白姐姐先保全了自身再谈报恩的事。”
大喜的日子偏偏有人不识好歹来触霉头,小青本想发火,却在看见那书册子封皮上被人剥皮烧死的狐妖时忍住了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