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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的眼神随着那根寒光凛凛的绣花针慢慢转动,“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被人辜负真心更坏的事?”
“是的。”
宋辞淡淡地说道:“当你真的遇见那种事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有人肯对自己虚情假意也是一种幸福。”
花满楼摇头; “没有人喜欢被辜负,我也想不到比这更悲伤的事情。”
“只要他还是拥有灵犀一指的陆小凤; 世上就永远不缺肯对他虚情假意的女人。”
宋辞问他,“你若是陆小凤,你会喜欢女人狠狠骗你一次还是永不揭破骗你一生?”
花满楼微微一怔。
虽然这两件事看起来都很坏,但如果要让他选一定会是后者。
虽然他从未爱过; 但却已经从陆小凤的选择中知道了答案。
花满楼怅然一叹,捧起碗筷夹了一块看起来最为肥美的鱼肉。
宋辞见他如同乖乖坐在学堂里的小童那样一板一眼地品尝着酒菜,轻轻挑起了嘴角。
她并不觉得陆小凤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一个多情的浪子即便再喜欢一个人也是有限的,因为他早把一颗心分成几瓣留给了每个曾经停靠在怀中的女人。
哪怕其中一个攥紧手指也不会对分心的人带来太多影响,除非那些女人约好了一起动手。
所以宋辞倒希望真的有一个母老虎跳出来好好管教一下陆小凤,让他也尝一下该受的罪。
饭毕,宋辞仍在绣花,花满楼则在长桌上展开了一张画稿。
那幅画看上去有些年头,深深浅浅的墨迹晕染在一起勾勒出了一个男人的全身像。
他穿着一身夜行黑衣,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剑,脚上穿的却是一双怪异的铁鞋。
这幅画并没有老太监带来的画布那样丰满的色彩,但只凭寥寥几笔的素描就足以让人觉察出男人身上扑面而来的煞气。
最奇怪的是,作画者连他衣服上的褶皱都观察的极为细致,唯独挡在散乱长发下的那张脸是模糊不清的。
花满楼摩挲着手底的画纸,惆怅叹道:“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这个人,可无论我怎么尝试都无法完成这张脸。”
哪怕那个害他失明的罪魁祸首经常会用一种十分让人胆寒的形象出现在睡梦里,哪怕他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出事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治好眼睛以后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心愿就是想要把这幅空置许久的画稿填满,可惜提笔才发现不管眼前是否存在光明,铁鞋始终就像一片遮天盖日的乌云一样压在心头。
“阿辞,你可以帮我完成它吗?”
花满楼想得很明白,如果世上还有谁能帮他达成这个心愿,必定是眼前的龙绡宫主人。
其实这本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宋辞却拒绝了。
她对一脸迷茫的花满楼说道:“你不是画不出来,你只是记得太狠。”
那晚的痛,那晚的血,还有最后吞噬一片的黑暗。
这个男人着了魔,而盘踞在他心底的魔就是铁鞋大盗。
任何人都无法帮他完成这个心愿,如果他还想将这个噩梦从心底抹去的话,只能靠自己的一双手。
“我无法成为你的手,但我可以让你看清自己的心。”
宋辞说着探出一指点向了他的印堂,柔声道:“闭上眼睛。”
花满楼的眼窝微微泛红,依言轻阖双目。
在一道安详宁静的禅音中,他好像又回到了童年中那个染透凄厉血色的夜晚。
刀光,火光,喊杀声。
父亲的哀求,以及那个魔鬼的桀桀怪笑,“我不杀你,但是你记着,我是你在世上看见的最后一张脸!”
花满楼猛地张开眼睛,赫然发觉画稿上的人面已经不再空白。
一双目露凶光的吊梢眼,勃然大怒时挥剑的狰狞神情,一切的一切都与梦中完全重叠。
片刻之后,花满楼的嘴角溢出一抹微笑,“铁鞋,你终究还是食言了。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宋神医。”
宋辞问道:“宋神医?难道这是铁鞋的另一个代号?”
“不,这是他行走江湖的另一个身份。”
花满楼叹道:“若不是我认得这双眼睛,谁能想到医术高超、救人无数的宋问草会是杀人越货的铁鞋大盗?”
宋辞了然地点点头,“想必你一定是在桃花堡见过他了。”
“非但不独我一人见过他,十几年来连我的父兄也一直将他视为贵宾。”
花满楼的声音微微颤抖,“因为他就是帮我看诊之人。”
宋辞幽幽轻叹,究竟是多么歹毒的心思才会让铁鞋在毁去一个孩子的人生后又改头换面以施恩者的身份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想必这些年看到花家众人千恩万谢的厚待近在咫尺的仇敌,一定让他很有成就感吧。
“宋问草还在桃花堡吗?”宋辞问道。
“他走了。”
花满楼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双拳也渐渐握紧,“在确认我无法认出他以后。”
宋辞知道他的心中此刻一定充满了懊悔,只得出声安慰道:“我们会找到他的,总有那么一天。”
花满楼仰头呢喃道: “我知道会有那一天,可我已经不愿再等。”
他从不出手伤人,可此刻若是有一把剑握在手中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它横在铁鞋的脖颈,亲口问一句为什么。
通常来讲,想要寻找一个故意销声匿迹的大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好在武林中还有更多消息灵通的江湖人,找到他们却不难。
怡情院,当宋辞和花满楼见到那位号称龟孙大老爷的糟老头子时,他正在和一个邋遢和尚拼酒。
红鼻头的孙老爷醉醺醺地喊道:“大混蛋,臭和尚,光你我这对绝配就值得浮一大白!”
坐在他对面的和尚则摇了摇头,“和尚不臭,和尚老实。”
孙老爷瞪眼,“你见过哪家寺庙的和尚不守清规戒律?”
老实和尚温顺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和尚心中有佛。”
他说完便单手作礼,念念有词的走了出去。
路过花满楼时,和尚不单主动避让还对他身边的女子露出了一个不染尘埃的慈悲笑容,看上去确实是说不出的老实。
与老实和尚颔首致意后,画满楼上前温声问道:“可是孙老爷当面?”
“莫叫我孙老爷!”
老头子豪气的一挥手,大有若不照做休要再言的架势,“叫我龟孙大老爷!”
听到这句不讲理的醉语,花满楼只得顺着他喊了声,“在下花满楼,有要事想要求见大智大通两位前辈。”
孙老爷打了个酒嗝,“想见他们不难,不过那两个老鬼是比我还混的混蛋,只认钱不认人。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地底阎王,想要从他们口中知道任何消息都得要准备五十两银元宝,这还不是一口价。”
宋辞闻言轻轻一笑,“敢问孙老爷,大智大通当真是无所不知?”
孙老爷斜眼瞅她,“这天底下的事若连那两个老鬼都给不出答案,旁人也不必再问。”
“妙极,妙极!”
宋辞从荷包里掏出一颗滚圆的珍珠,“孙老爷觉得,这个小玩意值五十两银子吗?”
醉眼朦胧的孙老爷一下子就跟栽进冰湖里似的浑身一机灵,“值!”
宋辞笑了笑,“那还等什么,有请孙老爷带路吧。”
一路疾驰,载着三人的马车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座清幽的山谷,而那两位神出鬼没的大智大通就藏在山坳的洞穴中。
宋辞和花满楼守在外面,直到爬进去的孙老爷给出了信号才扔进去了一个银元宝。
花满楼扬声问道:“前辈可知神医宋问草出身何处?”
一个飘忽暗哑的声音回道:“东海毒龙岛。”
花满楼接着问道:“宋问草如今可是回去了毒龙岛?”
山坳里的声音答道:“不曾。”
“那他可有落脚之地?”花满楼又问。
“瀚海国。”大智大通痛快地说道。
“瀚海国?”
花满楼奇道:“此地可与宋问草有何源远?”
大智大通轻哼一声,“这个问题可不止五十两银子。”
花满楼挥手投进了十个银元宝,“事关重大,还请前辈作答。”
大智大通沉吟一声,“三十年前,在毒龙岛有一对兄弟……”
待他二人将前因后果徐徐道来,花满楼才长叹道:“原来如此,多谢前辈解惑!”
“看来你已经知道想要的答案了。”
宋辞另外朝洞里扔了一枚珍珠,“孙老爷,你可知如今同在昆仑山脉的西方魔教罗刹教与三百年前的明教有何源远?”
洞里的老头滞了一瞬,“前者源于海外波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