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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这主意听起来挺不错,”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想了想说,“我想我倒是乐意得肺炎死的。”
“为什么?”
“为什么不?”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回答道,然后,双臂抱着那瓶黑麦威士忌酒,极其满足地仰躺在泥地里。
“唉,瞧他在干吗?”克莱文杰恼火地大声叫道,“你们都爬起来上车,我们一起回中队去,行不行?”
“我们不能都回去。得留下个人在这里,帮一级准尉把车翻过来,因为这车是他签了字从汽车调度场借来的。”
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极舒适地在指挥车里坐了下来,背往后一靠,咯咯地直笑,一副高兴得意劲儿。“那是布莱克上尉的车,”他喜眉笑眼地告诉他们说,“刚才我是用他那串备用钥匙从军官俱乐部把车偷开来的。他还以为这钥匙今天早上丢了呢。”
“啊,真有你的!咱们该为此喝一杯。”
“难道你们还没喝够?”麦克沃特刚发动汽车,克莱文杰便开始责骂了起来。“瞧你们这些人。你们是不是不在乎把自己喝死淹死?”
“只要不在飞行时死就行。”
“喂,把瓶打开,把瓶打开。”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催促麦克沃特。“把前灯关掉。只有这样,才能在车上喝酒。”
“丹尼卡医生说得一点没错,”克莱文杰接着又说,“有些人的确不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我实在是很厌恶你们这些人。”
“行了,饶舌鬼,快下车,”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命令道,“除约塞连外,其他人全都下车。约塞连在哪儿?”
“见鬼,别碰我!”约塞连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猛地把他推开。
“你满身都是泥。”
克莱文杰把目光集中到内特利身上。“真让我吃惊的是你。你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味儿,你不想办法劝阻他惹麻烦,反倒跟他一样喝得烂醉。要是他跟阿普尔比再打一架,你怎么办?”克莱文杰听见约塞连在暗笑,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他没有跟阿普尔比再打架,是不是?”
“这一次没有,”邓巴说。
“没有,这一次没有。这次我干得更漂亮。”
“这次他跟科恩中校打了一架。”
“他没有!”克莱文杰倒抽了一口气。
“他真干了?”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兴奋地大叫了起来。“那该为此喝上一杯。”
“这事可就糟啦!”克莱文杰很是不安他说,“你们究竟干吗非得去惹科恩中校呢?哎呀,灯怎么啦?怎么那么黑?”
“我把灯都关了,”麦克沃特回答说,“你知道,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说的没错。前灯关了要好得多。”
“你疯啦?”克莱文杰尖声叫了起来,突然俯身前去,吧咯一声打开了前灯。他几乎歇斯底里般地猛转过身,面对着约塞连。“你瞧你干的好事?你让他们一举一动全跟你一样了!要是雨停了,明天我们就得飞博洛尼亚,那可怎么办?你们得有健康的身体。”
“雨是再也不会停了。不会,长官,像这样的雨或许真会永远下个不停。”
“雨已经停了。”有人说,整个车子一片死寂。
“你们这些可怜的杂种。”几分钟过后,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很是同情地低声说了一句。
“雨真的停了吗?”约塞连怯声怯气地问道。
麦克沃特关掉挡风玻璃刮水器,想看个清楚。雨早停了。天渐渐晴了。月亮让一片褐色的薄雾给罩住了,轮廊却是清晰可见。
“唉,行了,”麦克沃特镇静地大声说,“这有啥了不得的。”
“别担心,弟兄们,”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说,“机场跑道这会儿太松软,明天还用不起来。或许还没等机场干透,天就又下起雨来了。”
“你这讨厌透顶令人恶心的杂种。”当他们快速驶进中队营地时,亨格利·乔在自己帐篷里惊叫了起来。
“天哪,今天晚上他回来了?我以为他跟那架军邮班机还在罗马呢。”
“哎哟!哎哎哎哎哟!哎哎哎哎哎哎哎哟!”
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浑身打颤。“这家伙让我心里直发毛,”他低声抱怨道,“嘿,弗卢姆上尉出什么事啦?”
“这个家伙吓得我心惊胆战。上星期我在树林里看见他在吃野浆果。他再也不在活动房里睡了。他那模样就像是个鬼。”
“亨格利·乔是害怕代别人参加病号检阅,尽管已经取消了病号检阅。前天晚上,他想宰了哈弗迈耶,没料到自己却一头栽进了约塞连的狭长掩体,你看到了吗?”
“哎哎哎哎哟!”亨格利·乔惊呼道,“哎哟!哎哎哎哎哟!哎哎哎哎哎哎哎哟!”
“食堂里不再有弗卢姆在,这实在是桩让人高兴的事。再听不到‘把盐递过来,沃特’这样的话了。”
“还有‘快把甜菜递给我,彼特’。”
“还有‘把面包递给我,弗雷德’。”
“滚开,滚开,”亨格利·乔惊叫道,“我说了,滚开,滚开,你这讨厌透顶令人恶心的杂种。”
“至少我们知道了他都做些什么梦,”邓巴做了个鬼脸,说道,“他老是梦见那些讨厌透顶令人恶心的杂种。”
那天深夜,亨格利·乔梦见赫普尔的那只猫睡在自己脸上,差点没把他给闷死。等他醒来,赫普尔的那只猫果真在他脸上睡大觉。当时他的痛苦挣扎也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他发出一声尖厉怪异的长嚎,刺破月色皎洁的黑夜,接着,像一阵毁灭性的剧震,回荡了片刻。之后便是让人心惊肉跳的沉寂,紧接着,又是一阵大闹大嚷从亨格利·乔的帐篷里传了出来。
约塞连是最先到亨格利·乔帐篷的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当他冲进帐篷时,亨格利·乔早就掏出了枪,正使劲挣脱让赫普尔抓住的那只胳膊,朝那猫开枪。那只猫却是不停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极是凶猛地发动佯攻,企图转移亨格利·乔的注意力,不让他开枪打赫普尔。两个人全都穿着军用内衣。头顶上方那只非磨砂灯泡,在那根松了的电线上,正发了疯似地摇来晃去。乱作一团的黑影不停地毫无规律地打转,上下移动,整个帐篷也因此像是在回旋。约塞连本能地伸出双臂,保持身体平衡,然后,猛一个漂亮的鱼跃,往前直扑过去,把三个格斗者撞倒在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体下面。他从混战中脱开身来,一手揪住一个家伙的后颈——亨格利·乔的后颈和那猫的颈背。亨格利·乔和那猫恶狠狠地相互瞪了一眼。那猫凶狠地冲着亨格利·乔呼噜呼噜直叫,亨格利·乔抡起拳头,想狠狠地把它揍扁。
“决斗要公平嘛。”约塞连作出了裁定。这会儿,惊恐万状地跑来看这场混战的那些人全都没有了恐怖感,发出了一阵欣喜若狂的喝彩声。“我们要公平决斗。”约塞连把亨格利·乔和猫带到外面,依旧一手揪住一个后颈,把他们分开。然后,他便正式向他们阐明:
“拳头,牙齿和爪子都可以用。但不能用枪。”他警告亨格利·乔。“不准呼噜呼噜地叫。”他严厉地警告那只猫。“等我一放开你们,就开始。一旦双方扭在一起,马上分开,接着再打。开始!”
四周围了一大群专爱看热闹的无聊人,可是,一等约塞连松手,那猫竟害怕了起来,像个懦夫似的,可耻地从亨格利·乔身边逃跑了。亨格利·乔被宣布为胜利者。他高昂起萎缩的头,直挺起皮包骨的胸膛,脸上挂着胜利者自豪的笑容,扬扬得意地大步走了开去。他凯旋而归,重新上床睡觉,可又梦见赫普尔的那只猫睡在他的脸上,把他闷得气都喘不过来——
扫校
13、德·科弗利少校
移动了轰炸路线,没有骗过德国人,反倒骗了德·科弗利少校。
他打点好野战背包,调用了一架飞机。他有个印象,好像佛罗伦萨也让盟军给占领了,于是,便要人开飞机送他去佛罗伦萨,租两所公寓,好让中队官兵休假时有个安身的地方。等到约塞连向后跳出梅杰少校办公室,寻思着下面该求谁帮忙的时候,德·科弗利少校还没有从佛罗伦萨回来。
德·科弗利少校不苟言笑,令人敬畏,却是一个极好的老头儿,长一颗硕大的狮子脑袋,一头松散杂乱的白发,仿佛一场大风雪,在他那张家长似的严峻的面孔四周肆虐。正如丹尼卡医生和梅杰少校所推测,他作为中队主任参谋的全部职责,实实在在就是掷马蹄铁,绑架意大利劳工,还有为中队官兵外出休假租借公寓。
每当像那不勒斯、罗马或佛罗伦萨这样的城市即将陷落,德·科弗利少校便会打点好自己的野战背包,调用一架飞机和一名飞行员,把他送走。办妥这一切,他无需说一句话,仅凭藉他那张严厉专横的脸所具有的威力,以及他那根多皱的手指打出的武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