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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茂先额头碰得乌青,含泪道:“真君,都是茂先一时糊涂,想着这里是禁苑,那老阉狗再跋扈,也不会伤及三公主性命。谁知他胆大包天,竟想借着明日监斩云梦水怪的机会将三公主掉包!我思虑再三,实在不能因郭某一己之过连累他人,因此买通了天奴手下的小黄门,将三公主救出。。。。。。”
他还要说时,只听门外“腾腾”脚步声,原是老六老四将华山并留守天庭的人马聚齐,由老四进来禀道:“二爷,人都到齐了,咱们几时出发?”
杨戬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寸心,沉声道:“随我来,先去玉清宫。”说罢长刀挽了一个立花,抬脚就走。
“慢着!” 寸心忍着足踝上钻心的疼痛,踉跄着跨出一步拦道,“真君,天奴这小人恃宠行凶,欺上瞒下,多少祸事都是因他而起,你杀了他,不过吃个小小的挂落,以真君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摆平。可你要是起兵反天,这一子落错,就永远没有回头路了!”
杨戬不看她,只环顾众人道:“传书给哮天犬,叫他速来,我们走!”
“杨戬!” 龙女一把扯住他的披风,“玉帝和王母皆是历亿万天劫而生,有天命在身,你要行此逆天之举,不但不能成事,反而会遭天谴!”
杨戬侧身,冷冷打量着寸心攥住披风的手:“放开。”
“你休想!”龙女几乎迸出泪来,咬牙道,“我不能坐视你去送死!你一定不听我的,那就先杀了我,不然我现在就去瑶池出首,告你谋逆!”
“你。。。。。。”杨戬气结,才要呵斥,只听半空中有人朗声诵道:“阿弥陀佛!真君好兴致,这满院子人声马嘶,可是要去行猎么?”
好容易将金蝉子送走,杨戬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许久不曾尝过生病滋味的显圣真君这时真好似重疾初愈一般。看一眼同样意兴阑珊的哮天犬,杨戬甩了甩头,举步返回神殿。前殿内候着的太尉们见他入内,忙围了上来,彼此对视了一眼,你推我我推他,却都不说话。杨戬皱了皱眉,诧异的盯着姚功麟,那四太尉熬不过,只得勉强笑道:“二爷,这些人马怎么办?”
“撤了吧。”杨戬摆摆手,“被那老和尚一搅,还逼什么宫?老大老二仍回华山,老四跟我上一趟瑶池。”
“那。。。。。。三公主呢?”
寸心!杨戬这才惊觉,龙女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回忆起寸心一瘸一拐的身影,才想起自己竟未曾问过她是如何受伤,又需不需要疗治。
“二爷,你说,三公主会不会真的去告密?” 姚功麟拍掉直健捅他的手,小心翼翼问道,“她毕竟是王母跟前最亲近的宫人,要是把今天的事儿一五一十告诉娘娘,只怕。。。。。。”
☆、第 37 章
“她。。。。。。” 杨戬待要说“不会”,想了想没有出口,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从案头抽出一份札子袖起,转身对姚功麟道:“我自去瑶池,你同老六将人马悄悄带回,不要惊动别人。” 话音未落,却见三太尉李焕章入内,报说“凤阁少使请见”,本来已经松弛下来的气氛登时重又绷紧,众太尉瞪圆了双眼望着杨戬,只听他淡淡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告诉柳少使,有什么话到娘娘面前说罢。”
“杨戬,你做得好大事!” 王母的声调不高,中气却十足,尖利的尾音刺得杨戬耳膜生疼。他瞟一眼御座后头的寸心,龙女手持塵尾,也不看杨戬,只朝柳昌容递了个眼色,昌容点点头,招手将水榭内侍立的宫人一一带出,又将大门紧闭。杨戬这才施礼道:“小神惶恐,不知娘娘问的是什么事?”
王母打鼻孔里哼了一声,微微侧头向寸心道:“我懒怠说,你同他讲。”龙女一蹲身道声“是”,下阶来至杨戬身边站定,干巴巴开口道:“有人报来,说真君非刑杀人,不请旨意就擅自处决中书令天奴大人。娘娘有些信不及,故而请真君来瑶池问问。”
“确有此事。”杨戬朝上一拱手,却没往下说。
“这便是有的了?”龙女不想他如此痛快,倒有点猝不及防。杨戬也不答话,只微微颔首,这似乎让龙女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忙追问道:“那罪名呢?真君执掌天条,赏善罚恶,总要按着规矩来吧?您之前随意惩罚低等內监宫人也就罢了,天奴大人可是有品级、食俸禄,陛下娘娘身边一等一的内官,不是你说打杀就能打杀的!”
她这里咄咄逼人,杨戬却不答,只从袖中取出那份札子递过来道:“这是地府泰山王臣黄飞虎的书信,请娘娘过目。”
寸心满腹疑惑,却不能深问,只好接过札子来奉与王母。岂料王母看罢,满面怒容化为震惊,带着颤音问道:“这……这都是真的?”
杨戬一躬道:“娘娘不信我,总该信黄老大人的话吧?前永安丞王弼在九幽孽镜前亲证,道天奴在下界炼制丹药,募集鬼兵,谋求不轨,又私相结交朝中大将,妄图掌握军权,还说要引导陛下声色犬马,不理朝政,才能渐次将大权交于自己——此等狼子野心,即便粉身碎骨,亦不能赎其十恶之罪!”他说得慷慨,末了叹道:“小神受陛下娘娘重托,燮理阴阳、监察三界官员,既然察知此等奸贼,本应当众奏明二圣,将他拿了下狱,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怎奈天奴这厮在陛下身边经营多年,其中牵涉诸多细务,若一一审明定谳公之于众,唯恐他攀扯出不相干的人事,因此少不得小神来担些干系,只当他狂妄无状,惹恼了小神,一时激愤将他杀死,宁可我这里吃个挂落,也不能让陛下同娘娘为难。”他这话半真半假,滔滔不绝一气呵成,听得寸心暗暗惊讶——原来杨戬背地里早有预备,之前大约是想等天奴恶贯满盈,方才一举擒拿,不想这阉寺活的不耐烦,自己送上门来,逼得杨戬痛下杀手。其实天下君主皆是一心,不怕臣工们贪得无厌,只恐身边人擅权谋逆,杨戬此时呈上王弼的亲笔供词,又加上泰山王的证言,略加修饰,拿着玉帝王母最上心的事儿做文章,自然一矢中的,凭谁也说不出什么。
王母听得双目炯炯,一头打量杨戬,一头又将手内札子从头到尾细看一遍,沉吟片刻,却问寸心道:“若当真如此,怎么你一点儿影子都不知道?”
寸心见问,忙敛衽道:“其实。。。。。。” 她低了头,吞吐半刻方道:“奴婢也隐隐约约听见些,只是中书令在玉清宫多年,颇得陛下信任,这就免不了有人红眼,偶然有些风言风语,奴婢也难回娘娘。”
“讲!”
龙女吓得一激灵,忙不迭跪了禀道:“从前王弼在时,曾对奴婢讲过,天奴常云,‘天子不可令闲,宜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还有什么‘慎勿使之读书纳谏,智深虑远,减玩好,省游幸,吾属恩且薄而权轻矣’,之乎者也的奴婢也记不清爽,总之就是要使陛下耽于逸乐,不务正业的话头儿。但天奴平日在娘娘面前也算兢兢业业,这些话又都是闲来私语,不是奴婢亲耳所闻,因此不敢贸然上达天听。” 这是洛阳耳报神密折上,王弼用以迷惑汉帝的招数,总归王弼与天奴都死无对证,亦难说这些言语是不是王弼从天奴那里学来的,如今被寸心搬弄来栽在天奴头上,倒说得绘声绘色,如同身临其境。
王母听得心动神摇,一拍扶手怒道:“这还得了?这样黑了心肝的恶贼,居然在陛下身边潜藏如此之久!” 她起身在地下焦躁的来回踱步,忽然转身道:“此事须得速速禀报陛下,你二人即刻同我前去面圣。”说着便下阶,行了数步却停住,只盯着殿角的朱漆栏杆发呆,却不言语。
寸心跟在身后,见她犹疑,忙上前赔笑道:“娘娘,变起仓促,恐怕陛下一时也难犁清原委,不如待陛下闲了,由娘娘私下细细回明,省得惊扰了圣驾。” 她瞪了杨戬一眼又道,“不是我说,真君行事也太鲁莽,无论大事小情,总该先给娘娘透个风,这样就把人杀了,难免叫人非议。”
“杨戬一生行事,从不怕人非议!” 显圣真君一口顶了回来,“瞻前顾后乃是无知妇孺所为,天奴已经将郭茂先和王弼一并灭口,一旦证据湮灭,他又尾大不掉,闹出事端来,是你来收拾,还是我来收拾?”
“好了!”王母不胜其烦的摆摆手,“杀都已经杀了,容我想个主意,怎么同陛下讲才好。” 她转向杨戬道:“天奴既然有这等歹心,当然死不足惜。你且先回去,该善后的善后,有些人知道的太多,也要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