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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弼摆摆手:“三公主,杂家与你品级一样,当不得‘大人’二字。说了归齐,咱们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罢了。” 他眼瞅四下无人,走进前来,附耳说道:“你也无须担心,今天这事儿,我们阿爷并不知道。”
“不知道?” 寸心一惊,瞪大了双眼望着王弼,只见他颇为自得的笑道:“梁菡芝来向我们借人时,只说是宫中失盗,并未提及三公主的名讳。还是昌容妹子瞧见他们尾随你进了竹林,心知不好,来寻我帮手,杂家才知她们要拿的是你。” 王弼捏了兰花指,向竹林的方向虚点了点,嗔道:“姓梁的平日里正眼都不看我们,每每背着人骂我们‘阉货’,今儿我偏要她知道知道,没了我们这些‘阉货’,她什么也办不成!”
寸心听到这里,已知王弼是看在柳昌容的面上,更兼素日不愤梁菡芝为人,方才出手相助,忙施一礼道:“亏得昌容妹妹待我至诚,又有你这么古道热肠的好朋友,帮我躲过一劫,寸心日后定当重谢。”
王弼还礼道:“昌容妹子是我乡党,每常说起三公主,都感叹你不自矜身份,最肯提携后辈。何况前日西海来人,送了阿爷珍珠之外,也与了我们不少好处——别说这事儿阿爷他老人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岂有向着外人,不顾自家姐妹的道理呢?杂家只带你去内官监转上一遭,回去还当你的兰池舍人就是。”
龙女这厢有惊无险,回到下处见了柳昌容,自然互道辛苦受累。梁菡芝那厢大费周章,要整治的人却毫发无损,直把她气了个倒仰,待要去问王弼,又并无确凿证据,只得忍气吞声别图他谋。寸心日间见了梁卫二人,倒也不动声色,面情上照旧恭敬,只暗暗提防,再不肯露一丝马脚。如此数月有余,两边皆相安无事。忽报托塔天王李靖同三太子哪吒领兵在西梁海平了蛟魔王,大胜凯旋,玉帝同王母喜不自胜,广招群臣在瑶池赐宴已罢,又遣寸心领十数个宫婢内监,捧了许多物件赏赐给天王夫人。什么象牙嵌玛瑙灵芝如意,菩提龙眼数珠,白玉龙脊壶也有,玳瑁如意转盒也有,至于金银八宝水晶玉器不一而足,一眼看去,琳琅满目祥光四射。
龙女带着从人,浩浩荡荡来至无上常融天,至大门处报名而入,在花厅谒见殷氏夫人道喜,交割了赏物,又蒙殷夫人看座留茶,领了喜钱,这都是素常的规矩,也不须详述。稍坐片刻,寸心便辞了出来,行至二门上,只见三太子哪吒臂缠红绫倒提银枪,踩着一对风火轮,带着鱼肚药叉二将兴冲冲穿门过户。龙女躲闪不及,被他正撞在身上,“腾腾腾”倒退数步,若不是柳昌容在后托了一把,几乎跌坐在青砖地上。
寸心一见哪吒,不由得怒从中来。一千二百年前,这顽童还只七岁,在东海沿子上沐浴,不想被巡海的三太子敖丙撞见,一言不合顿起争执,怎奈敖丙技不如人,几个回合下来被哪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是敖丙命该如此,正赶上哪吒年少气盛,想着父亲李靖时常念叨东海龙族行云布雨随心所欲,不去旱地救灾,偏向涝处降水,全不顾百姓生民,早已是存了一颗抱打不平之心,那日正被敖丙撞在手里,岂肯轻易放过?当下运了真气在手,几拳将敖丙打死,又扒了龙皮抽了龙筋,直将堂堂龙族正神踩于足下,方才出了一口恶气。
东海龙王敖广见爱子被杀,岂肯善罢甘休!他先将李靖告上天庭,又纠集四海龙兵杀奔陈塘关下,拿住李靖夫妇二人,逼着哪吒自裁谢罪。哪吒为救双亲,不得已引颈自戮,所幸后来有师父太乙真人出手相救,才得以莲花化身征战封神,又随父王兄长受封天庭,方成正果。但李天王府和四海龙族的梁子,自那时结下,便再未开解。
这哪吒在下界擒妖有功,今日宴席上被两宫盛赞,又遭众将围随敬酒,一时兴起便多喝了几杯。他知是自己脚下失了准头,冲撞了对方,本想打个哈哈解释几句,但见面前女官不过是五品服色,却满面不豫,像是自己欠了偌大人情,不免也烦躁起来,当即将火尖枪一指寸心,喝道:“你是什么人,在我府中恁大样?还不快些,呃,与我闪开!”
寸心自知身份低微,往日见了李家父子,都是低眉顺目侧身而过。此刻一见杀害堂兄的仇人如此志得意满耀武扬威,不免一阵光火,踉跄几步站定,也不让道,只死死盯着哪吒。只她自上天庭以来,把与生俱来的刁蛮娇纵都收了九分,想了想又是在人家王府,普天同庆的日子,实在不好当众生事,只得将牙咬了又咬,闪过一旁垂手肃立。
哪吒本来有了八分酒意,更兼满身疲惫,也不愿同一个女子计较,见她让到边上,随甩开大步往前行去。不料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听柳昌容小声嗔道:“仗着自己官大,撞了别人,就这样去了,好生无礼!”
☆、第 17 章
哪吒醉眼迷离倒不理会,旁边鱼肚将居高临下瞧了柳昌容一眼,只见是个低等宫婢,遂把脸一沉道:“你是哪里的奴才?懂不懂规矩?” 他将手一指哪吒又道:“这是托塔天王的爱子,勇冠天军的第一猛将,三坛海会大神!也是你这贱婢能随意指摘的?”
柳昌容却毫不畏缩,将头一仰呛了回去:“我等是娘娘差来颁赐赏物的,你这样当众作践我们,想是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鱼肚将不料这小宫婢如此胆大,铜铃大的双眼瞪得溜圆,喝道:“贱婢,你这是讨打!” 说罢将腰中剑鞘一横,手握剑柄,作势就要拔剑。
寸心见势不好,一个箭步挡在柳昌容身前,口中冷笑道:“好一个三坛海会大神,手下将佐个个豪气干云,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弱女子,眼里没有王法了么?” 哪吒急着去见母亲,看他三人纠缠不清,早就一肚皮的不耐烦,此时满腹酒气上涌,冲得一张小脸酡红似血,强忍住要吐的冲动,愤愤道:“你们这些內监宫人,个个仗着主子的势头横行霸道,今日欺负到小爷头上来,真真是活腻了!”
寸心不怒反笑:“那是自然,在你李哪吒眼里,别人的性命都是草芥一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反正出了事,自有你那绝顶的好师父兜着!”
哪吒不防她提及师门,倒是一愣,眯着眼仔细打量了寸心一番方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那死鬼敖丙的家人——怪不得一进门就闻到海鲜的腥臭气。” 他左手将火尖枪背到身后,右手戟指寸心骂道:“别说是你个小小龙女,就是你们四海龙王一齐再来,小爷也照样抽筋扒皮,打断他们的脊梁骨!”
“你休要猖狂!” 寸心气得几乎迸出泪来,“要不是你作恶多端,怎会失却娘胎里带来的肉身?至今窝在莲藕荷叶里,一万年也长不大!”
怒气冲天的哪吒三太子最恨的就是这一句,一口恶气从心而起,将火尖枪一挺,就往龙女胸前刺去。寸心躲闪不及,被他真气罩住全身,半分挪动不得,因此只将心一横,眼一闭,僵直了身子迎上扑面而来的杀气。
不料枪还未到,耳边似有风过,一个影子斜刺里冲出,横亘在二人之间,堪堪阻住了火尖枪的来势。哪吒被那人单手握住枪杆,抽也抽不得,挑又挑不动,气得跌足道:“二哥,你拦我作甚?”
杨戬也不答话,松开攥住枪杆的右手,屈了中指一弹,正打在烈焰一般赤红的枪尖上,也不知他使了几分气力,那火尖枪“锵”的一声弹开,响声之大,震得在场诸人俱都耳膜生痛。
寸心睁开眼,正看见显圣真君铁青着一张脸,冷冷扫视着周围瑟瑟发抖的內监并宫婢,末了转身朝龙女道:“今日天王府大喜,百官奉旨前来道贺,岂有你等无赖撒野的地方?如此不知起倒,该当何罪?”
寸心强压下惊魂未定的心绪,朝杨戬一蹲身道:“真君容禀,原是哪吒醉中无状,并非我等故意生事。。。。。。”
“胡说!”杨戬一口截断她道,“三太子助天王平妖,居功至伟,怎会与你等下人一般见识?分明是你存了私意,前来挑衅,怎么反倒诬陷别人?”
“我存了私意?哼,只怕是有人挟怨报复吧?” 寸心似乎也动了气,红着双眼指向哪吒道:“他一言不合立动刀兵,真君竟视而不见,还要构陷我们,真真是好同袍好手足,倒不知公理何在,天条何在?”
“你问天条么?”杨戬冷笑道,“我如今就是天条,你待怎样?” 说罢也不等寸心答话,径朝身后的大太尉康安裕喝道:“还等什么?将这以下犯上的龙女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