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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种忧心,他足足在寨子里转了三天。每次见到穆念慈,都叫递话说,见见先生也行。四爷一直抻着没见,直到第五天,四爷才算是见了。
旁的都没有准备,就只选一处地势高的亭子,点上炉火,放上鸳鸯锅。配菜旁的没有,就是湖里现捞上来的鱼,叫尹东山给片成鱼片儿,边煮边吃。
完颜康没有想到,见到的先生是这么年轻一人。
此人多大年纪?
二十出头有没?最多也就是这样了。亦或者人家也是驻颜有方?保不齐吧!欧阳克也说,人家能叫容颜看起来也就是双十年岁。
这么一想,就又对上了。
因此,他半天没有马虎,见面也不敢托大,彼此拱手就算完了。
完颜康很会说话:“……这几日在寨子里转了转,竟是没想到大金国还有这么一方世外桃源。”
“正值乱世,哪里还有什么世外桃源?”四爷将鱼肉划拉到锅里,“若真有世外桃源,又何苦找小王爷要一爵位?”
完颜康正要举筷子的手一顿,跟着一笑:“先生这话……有些过了。如今虽边界偶有纷扰,但还不到先生所说的天下大乱那一步……”
四爷一笑,“如今的金朝不是以前的金朝……天下大势,不外是你强他弱,你弱他强。强时之策,用于弱时,岂不愚蠢?”
完颜康‘嘶’了一声,父王虽然没有叫他接触政事,但听也听到一些。
如今的大金国,早已不是当年的大金国。别说是权贵子弟,便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也早已经不长于骑射征伐了。这几年,天灾人祸,内有各地叛乱,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而大金国对蒙古对宋国,策略上也只是稍有不同。一样需要朝贡!牛羊马匹金银珠宝连同女人,每年都有大批的往汴京运。
四爷见他沉吟,便问:“宋国和蒙古,小王爷以为,谁才是大金国迫在眉睫的祸患?!”
“自然是蒙古。”完颜康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
四爷就不说话了,只给对方倒了一杯酒。
完颜康便思量起来:“先生之意,朝廷当改对宋国之策?”
四爷去不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一句:“时势造英雄,恰逢大乱之局,小王爷又想从这乱局中得到什么呢?”
完颜康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先生这话……”
四爷看他:“小王爷不想,还是不敢想?”
完颜康站起身来,背过身负手而立:从古到今,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想成为储君的皇子。若不是为了更近一步,父王整日里汲汲营营为了什么呢?
这么想着,他回过身来,躬身行礼:“请先生教我?”
“大金的局势,不用谁教,小王爷读过兵书,该明白的都明白。大金强时,可俯瞰天下,可如今一朝露出疲态,那便是腹背受敌的局势。蒙古若是跟宋国联手,大金危矣!”
这两家一家有钱有粮,一家有战马兵将……这么想着,就看见这位先生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舆图,山川河流,无不在图上。
可是这么越看,心里就越是不安稳。等看到一根带着箭头的线从蒙古直抵山DONG,又听先生道:“彼时山DONG豪强四起……”
这话叫他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些豪强恨的不是蒙古人,恨的是金人。是金人占了他们的土地,是金人抢夺了他们的女人,所以,这所有的仇恨都是冲着金人的。蒙古铁骑加上金国内部汉人的暴动,山DONG河BEI之地,落入敌手只是早晚的事。
可若是这两地落入敌手,金国真就尴尬了。真真就被人围在中间,进不得也便罢了,退也退不得!因为通往会宁的通道,在这两地落入蒙古之手的时候,已经掐断了。
那个时候,那便只是死路一条了。
四爷就说:“当年赵匡胤兄弟如何对南唐后主的,小王爷可知道?”
自是知道!
四爷就带着几分感慨的道:“那时候他们一定想不到他们的子孙后代会遭遇更不堪的待遇。”紧跟着,他的语气更轻慢起来,“如果这真真冥冥中自有天数,那金朝之后的结局……又会比宋徽宗宋钦宗更好吗?”
事实证明更加凄惨!
听的完颜康呐呐不能言:以蒙古人对金人的痛恨,能落到什么好呢?
他一拳打在桌子上:“只恨我年轻见识浅,朝堂之事,完全插不上手。”
四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了一句:“没有什么插得上手插不上手的!若是想插手却插不上……那这就得想想了……毕竟,万事皆有根由!”
完颜康一时没明白这个意思。
回去之后转辗反侧睡不着,什么叫做万事皆有根由?是自己插手不上朝堂之事有根由吗?
什么根由?不外乎父王不让。
可父王为什么不让呢?!
他又想不明白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打小习武,父王就以为自己的志向在江湖?!
这个……怎么说呢?
父王只自己一个儿子,虽然总说:康儿,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你高兴就好。
这些年,父王也一直是如此做的。小时候,只要能逗的母亲一笑,父王就会奖励他,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都答应下来。稍有不高兴,说一句谁伺候的不好,那伺候的下人非得去了半条命不可。
在王府里,父王不允许任何人违逆自己这个小主子。要说这样都不是疼宠,什么才是疼宠?这么宠爱自己的父王……怕真的只是以为自己喜欢江湖吧。
想到这里,他再不能安稳。有些事迫在眉睫,半点都不容耽搁。
天不亮就起床,喊了两个侍卫进来梳洗,天一亮就跟穆念慈告辞,穆念慈言说:“说不得我爹爹这两天就回来了。”
完颜康半点要见的意思都没有了。这个杨元贞他不觉得有多大的本事,真正有本事的人他也见了,人家话不多,但自己眼不瞎。眼前这个寨子,便是一缩小的城池,要看的都看完了,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心里着急,跟穆念慈说话也还保持着客气的样子:“以后少不得还得过来请教先生,到时候再见也是一样。请姑娘代小王向杨公问好,咱们后会有期。”
穆念慈含笑点头,看着人上了船,远远的只能看见一个影子的时候,才转身回来。
龙儿被关在院子里好几天,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子客人走了,她跌跌撞撞的就往出跑了。跑几步看看后面,看后面娘亲跟上来没有。人家是有目的地的,目的地就是那一群鸡鸭鹅。撵的个个都扑腾着翅膀,扇的尘土飞扬的,她就乐了。
穆念慈伸手就把她抱起来,跟林雨桐道:“这个小王爷看起来倒是不像金人。”
许是因着身份不一样,完颜康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轻浮之态来。
林雨桐笑了笑没说话,她暂时没打算告诉杨铁心和穆念慈,这人便是杨康。还得等等,时机并不成熟。
却说完颜康出了镇子,并没有等欧阳克。这家伙跟脑子有毛病似的,整日里一人一船,在这湖上飘来飘去,嘴里念叨的都是逍遥仙。他也没管对方,只带着人快马回汴京王府。
此时,完颜洪烈也刚刚回来。
完颜康心是热乎的,没来得及去后面给娘亲请安,就先去书房。
书房里,完颜洪烈正跟幕僚说话,听说儿子来了,就打住话头,请幕僚先出去。完颜康跟几位先生走了个面对面。
说实话,这府里住的这些先生,他很少打交道。府里养着的江湖客,他熟悉。但对于这些先生,也就是知道谁是谁。
彼此走了个面对面,人家客气的行礼,完颜康矜持的点头,然后对方等着他进书房之后,才都起身走了。
此时完颜康心里还想,这些幕僚先生跟那位先生比起来,又如何呢。还想着以后找机会去拜访一二,正寻思呢,就听父王说:“康儿这一路可顺利?去看了你娘吗?这些日子,她怕是惦记着你呢。”
娘十多年如一日,整日里在那茅屋土舍里住着,应该也没什么事。
他便含笑道:“儿子出去一趟,长了见识,有些话要对父王说,所以,一进门就先来了。”
完颜洪烈看看儿子一身风尘,便佯怒道:“只看你如此行事,便还是没长大。天大的事情,进退也当稳当。”
“是!”完颜康一边应着,一边坐下,下人送上来的茶也吃了半碗,就迫不及待的将四爷说给他的话,用他的语言重新组织了,说给完颜洪烈听,“……山DONG河BEI之地,万万丢弃不得!否则,咱们便再无退路!如今,蒙古铁木真野心勃勃,而宋国上下,却都偏安一隅,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