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黑色的云突然就塞满了天空,拥挤得那么厉害,如果太阳不走,会被窒息死的。被同伴挤压得往地面翻卷的乌云像只张开的巨手一样捂住村头高大的柏树,柏树被压得动也不能动,那挺立的枝梢像要炸裂一样乍立起来。这时山风来救命了,它是轻轻刮起的,带着凉意,柏树开始活动了,像精神病人刚从紧身衣中脱离出来一样。接着一道能撕开乌云的闪电斜斜地从天顶劈了下来。黑大汉和老人被这闪电惊扰,一时都停住了手,他们似乎在等着那一声能炸开乌云的响雷。果然是山崩地裂,整个村子都在战栗着。人群中几声惊呼,有人用像要哭出来的声音说:“老天要杀人啦!”傻子哈哈大笑起来,脸歪扭着,含糊不清地叫着:“杀人啦!杀人啦!”关大林觉得脊梁骨上有一股寒气在穿过,心也像被冻僵了一样,他想说“不要打了,我是民兵队长”,但却喊不出来,他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觉得连走路都不行了。
那黑大汉的脸上凸现出棱角,黄色的小眼珠失去了嘲讽的笑意,杀气在升腾着,周围的树和草似乎都感知了这毕露的杀机,关大林觉得它们的颜色都变了。这时,老人反而静下心来,只是问了句:“你是谁的徒弟?”
“少啰唆!”黑大汉一招“风云突变”,拳脚齐上。这时正是第二声雷响,栗子般大小的雨滴落了下来,把干燥的粉末土地面砸出了一个个拳头大的凹陷。但大汉这一招实在凶险,老人虽然是这种拳法的行家,也曾见到过无数对手,可谓久经沙场,但对对方这样的出招还是第一次见到。“完全没有退路,这是跟谁学的?”老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脸,那是张总带着笑容的脸,但眼睛却从来不笑。“只有他能教出这样的徒弟。”他急忙用了一招“风清日朗”化解了对方威猛无比的攻势,口里又问道:“你是跟谁学的?”
“让你少啰唆,你还不听。”大汉明显是发怒了。他连着使出了“秋风扫叶”、“风狂雨骤”、“落雪似剑”的狠招,只要老人中他一招,非死即伤,今天的比武也就定了胜负。但老人确实拳法老道,经验丰富,他不仅一一化解了对方的拳法,而且开始了攻势。大汉不久就觉得有些费力了,老人似乎知道他要从哪里出拳,总是先他一步,封住拳掌的去路。大汉被逼得手忙脚乱,老人听他的呼吸,看他的面容,用整个身体感觉他的力道,已经判断出他不仅落了下风,而且那势大力猛、迅速无比的拳头也迟缓下来。于是,老人用起了腿,以他这样宗师一样的人物,打自家的拳实在是用不着腿的,但他很谨慎,悔恨着刚才的大意,不敢再小看对手了。
大局已定,关大林放下心来,他是老人最好的学生,深知老人的功力和智慧。“再有两招……不,或许更少,取胜就没问题了。”他想。
雨真是和这里的人心相连,落了几滴吓人的雨点后,就不再下了。空气中能嗅到潮湿,但云似乎在变薄,有些黑云已经变成丝丝缕缕、飘动的线,只要一会儿工夫,这爱变脸的天也许就会放晴的。
但比武场内的形势却是一波三折。那大汉猛然退步,身法极其快捷,令人眼花缭乱,而且左右摇摆,飘忽不定,形同鬼魅。老人一愣:“这是什么身法?”就在这时,大汉又像风一样席卷而来。老人勉强能看出他一手掌,一手拳,弯腿躬背,像黄鼠狼一样蹿进,到了中距离时,他的脚突然飞起,老人急忙沉腰,伸掌接腿,只要接着再一靠,大汉至少要飞出丈外。大汉的身体却突然一变,飞了起来,如同黑色的大鸟。他超过了老人的头顶,腿掌同时出动,腿如雷霆,掌如利刃,老人前胸后背几乎同时遭到这致命打击,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瘫软在地上。人群突然就静了,连傻子都不再笑了。雨这才落了下来,又大又密,奔雷滚滚,震天撼地,闪电从山间奔袭下来,宛如利斧出山。
“神幻七十二,夺命七十三。你听说过吗?”大汉看着眼睛微张、目光呆滞,但却能看出里面充满了疑问的老人,微微一笑,说。
老人点了点头。这时他觉得几乎可以肯定这大汉是谁的徒弟了,只剩下一个疑点,那就是这神幻掌的第七十三招是从不外传的,这大汉的师傅是从哪学的呀。刚想到这里,他就失去了知觉。
等人们把他抬回家时,他居然睁开了眼睛。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已经猜出来这个大汉是为什么来的了。但这个秘密他是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别说这里的山民,就是对过去的亲朋故友他也是守口如瓶,从未泄露过一个字。他挣扎着想要从炕上下来,但关大林制止了他。
“师父,你躺着吧。”关大林说。他以为自己会哭出来的,但没有,他的眼睛是干燥的。
他看着自己最欣赏的徒弟,犹豫着要不要把心底里的秘密告诉他,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个山民,没有用。再说也可能惹上杀身之祸的。”
夜来得很快,在老人最痛苦的时候。没有星星和月亮的漆黑的夜像是受到苦难的召唤,静悄悄地笼罩了这个山村。白天下过一阵的大雨,现在变小了,风吹了起来,冰冷的雨点忽前忽后地落在石头的、沙土的和草的地面上,发出冷寂的声音。
他觉得前胸里面像是有刀子一类的利器在割着一样的痛,而且越来越痛,有几次他都昏了过去。当他醒来时,就会大吐几口血,这才稍微舒服了一些。当他又一次吐完血后,已经意识到这是在向死亡走去,但他和任何人一样都不愿意死。他痛悔自己不应该和黑大汉比武,因为他现在知道黑大汉的来历不凡,一想到这里,他就浑身感到寒意,内心的恐惧甚至超过了肉体的痛苦。
“大林。”他叫道。他的声音并不是那么衰弱,也没有垂死挣扎的表象,在关大林听起来,师父的中气还挺充足的。“啊。”他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赶快走到老人炕边,坐了下来。
“你送我上医院。”
“好。可县医院太远了。是不是找咱附近的大夫看看?像东正村的宋大夫就行。”宋大夫是个老中医,在这附近很有名气,当然也很有钱。
老人想了想,说:“不,还是去县里。”关大林在无数年后才知道师父为什么不去宋大夫那儿,其实去了那里师父可能就不会送命的。
关大林到村头他的姨夫家借了驴车,将师父放在车上,盖上被子和油布,这是为防雨的。扬了扬小小的鞭子,驴就“嗒嗒”地走了起来。
没有任何地方的夜像这山里的夜这么黑,这么让人胆寒,特别是还落着雨。关大林一手拿着灯笼,一手牵着驴,鞭子已经用不上了,他给了师父。
风一阵阵地吹过,吹得雨点到处乱飞,打在人的脸上,钻进人的脖子里。有时雨大些,落在树叶、树枝上,发出刷刷的声音,在无限的静谧中,这声响如同一种生物发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这时,师父痛苦的呻吟反而壮了关大林的胆。但他不知道师父这时虽然陷入受了严重内伤的苦痛中,但他的思维却比往常更清晰。他又一次回想着那大汉的古怪招式。身体居然能飞起来,在这门武术中这招是没有的。内家拳讲究的是练内功,出手时似乎是漫不经心,甚至不像在进行搏斗,但却威力极大,杀气内敛,伤人于无形之中。这种武功既能麻痹对方,又能一招毙命,但正因为如此,才没有那种花拳绣腿般的跳越、飞腿。但他也察觉出从大汉手法、身法的写意性看,还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本门拳法。“可……”他又犹豫了,他知道对方说的第七十三招,但这只是传说。“就是他也未必会呀!”忽然一串阴森森的记忆像这漆黑的夜里飞起的一只枭鸟一样,掠过他的心头,那翅膀上带过来的冷风,让他浑身像是被冰冻了一样。“难道是……”那不祥的猜测,他连想都不敢往下想了。但这时,他才想到应该让徒弟知道一些事了,因为,他似乎已经感到了人们称为大限的东西要来了。“可告诉他什么呢?有什么可说的呢?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他又犹疑了。
县医院离这里有四十里山路,关大林知道得走一夜,所以他也不着急了,细心地牵着驴,睁大眼睛,乘着灯笼的光谨慎地走着。走了顶多二里地,关大林忽然觉得有种光亮似乎在他身后照耀过来,接着就听见有许多人喊叫的声音。关大林猛然回头,见到一片红黄色的光照在半空。他过了一会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