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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坝头定了定神,推门,门轴坏了,再使劲,门咯吱一声,开了,一股死人的葬气味扑面而来。人死后,身上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俗称葬气,这种味很特殊,甜甜的,又腥腥的,传得也很远,所以乌鸦总能找到。
二坝头摸黑找到那具尸体,借着门缝的几缕月光,开始扒衣服,忽然想起腰间那碗饭,赶忙解开布头,拿了出来,用手抠了一把米饭,塞到尸体嘴边,心想:“你要能吃才怪呢!”
没想到那尸体果然张嘴了,慢慢张开,还发出呃的一声,二坝头怀疑自己看花眼了,使劲眨了眨眼,确实是张开了。二坝头颤颤抖抖地将米饭塞入尸体口中,那尸体慢慢咀嚼起来。二坝头傻了,头皮一阵发麻,眼见那尸体已将米饭嚼完,咕噜一声咽了下去,呃的一声,又张开嘴了,二坝头疯了。“去你妈的吧!”直接将碗砸向那尸体的嘴脸!那尸体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嗷嗷大叫。二坝头拔腿就往外跑,一溜烟跑回城里。
祖爷正在等他,见他满头大汗地回来了,问:“衣服呢?”
二坝头上气不接下气,说:“坏了,坏了,碰到真的了,吃了,真吃了……”
祖爷哈哈大笑,说:“他吃你就喂他嘛,他是饿死的,你喂他也是积功德。”
二坝头说:“太怪了!我见他张嘴吃了,我就把碗砸到他脸上,他竟坐了起来……”
祖爷一愣:“你砸他脸上了?”
二坝头说:“嗯,砸完就跑了。”
祖爷说:“等着吧。”
二坝头说:“等什么?”
祖爷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大坝头从屋外走来,满脸是血,二坝头一惊:“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大坝头怒火中烧:“还问我!你他妈下手太狠了!”
祖爷笑了:“快去洗一下吧。”
这是一个局,那饿死的乞丐,是祖爷让大坝头假扮的,真正的死人已经被大坝头挪走了,但谁也没想到二坝头受刺激后会恼羞成怒,直接砸了大坝头。从此,大坝头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疤,祖爷却越发满意二坝头了。
和大坝头、二坝头相比,三坝头算是文质彬彬的知识型阿宝了。天文地理、阴阳八卦没有他不知道的,他还熟读《论语》、《孟子》,出口成章,文采斐然。这种道貌岸然、披着人皮的狼,才是最可怕的。
三坝头1930年跟的祖爷,在此之前他就是个乡下的算命骗子,懂一些理论,擅长出千,有一天进城行骗,吃到祖爷的地盘上来了,竟敢在街头挂摊算命!大坝头建议祖爷切了他,祖爷说:“看看再说。”
祖爷派了几个人去探他的深浅,几个小脚回来说,这小子出千出得漂亮,老百姓都被骗了。
祖爷决定亲自去会会他。到了他的摊位,祖爷一看,此人也就二十出头,一个小白脸,穿着长衫,风度翩翩,算起卦来,口若悬河。祖爷故意给他漏洞,让他出千,这小子还以为遇到大狍子了呢,东扯蛤蟆西扯淡地一通白话,祖爷连连点头,最后祖爷给他几块银元,说:“我今日带的银子不多,你跟我回家拿吧,正巧看看我家的宅子,调调风水,我定当重谢!”
三坝头赶忙收了摊,乐呵呵地跟着祖爷回家了。结果可想而知,一进门就被几个小脚绑了起来,大坝头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你他妈拉屎也不找地方!”
三坝头被抽得眼冒金星,但心里清楚,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骗子,他沮丧地说:“先生这是何故啊,我乃一小小的算命先生,来贵地就是求口饭吃,不知哪冒犯您老了!”
站在一旁的二坝头终于忍不住了,上去踹了他一脚,然后用手啪啪扇他的后脑勺:“你再装!你再给老子装!”
三坝头含着泪说:“老爷饶命啊,小的就是个算命先生,如果算得不准,小的退钱,老爷别打我啊,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
二坝头对大坝头使了个眼色,大坝头拔出腰间的宰猪刀,走到三坝头面前:“我现在就割下你的舌头,我再让你装!”
三坝头哭着对祖爷大喊:“那位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啊!小的给您算得不准吗?刚才不是好好的吗?老爷!”
祖爷一挥手,大坝头拿着刀退到一边。祖爷走到三坝头身前,伸出大拇指,说:“兄弟,你真有尿儿性!(地方话,有种的意思。)”
三坝头一惊,“什么尿,老爷?”
祖爷点点头,说:“人才啊。”
三坝头依旧装糊涂:“老爷,是说我吗?我就是个小小的算命……”
祖爷一抬手,一颗飞钉打出,正中三坝头的左耳,耳朵瞬间穿了个洞,耳梢上的肉被打掉了一小块,三坝头疼得哇哇大叫:“老爷,我说!我说!”
祖爷大喝一声:“鳖号儿?”
“薛家仁!”
“窝柄?”
“徐州沛县!”
“大师爸?”
“顶水风子!”
“堪载?”
“汪!”
“劈党否?”
“不敢!”
大坝头和二坝头一看,还是祖爷厉害,几下就把这小子搞定了。这一番对答都是阿宝圈的黑话。“鳖号儿”是问他真名叫什么,“窝柄”是问他是哪里人,“大师爸”是问他的领头人是谁,“顶水风子”就是没有组织、流窜作案,“堪载”是问他干这行几年了,“汪”是数字“三”的意思,“劈党否”是问他是否杀过人。
祖爷看上了他的口才和胆子,尤其是他那副装腔作势、死不认账的揍性,更让祖爷感到这个人不可或缺。
祖爷笑了笑说:“跟我吧。”
先前听祖爷问的那几句黑话,三坝头已经明白了,这是同道中人,而且还是高手。这些年三坝头一直单兵作战,虽能解决温饱,但总是不得志,背后没人,不敢做大事,现在终于找到组织了。三坝头就这样跟了祖爷,当然,那时他不是三坝头,后来堂口的老三病逝后,他才晋升为三坝头。
相比前三位坝头,四坝头给人的感觉总是闷闷的,不爱说话,但他却是整个堂口的“技术军师”,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理工科人才,做局前,尤其是做大的“扎飞”局,准备道具都是他来。他能把朱砂和黄磷按一定比例调和,用这种调和剂画符,符就能在黑暗中闪光。他能用白矾调配出奇特的药水,蘸这种药水在纸上写字,写完后啥都看不见,然后用火一烧,纸变黑了,字迹就会出现。听大家讲,四坝头是祖爷从日本人手中抢过来的,并且一度被当做接班人来培养,而且祖爷还亲自为他做媒,给他找了一个神通广大、长相俊美的女阿宝做妻子,真羡煞旁人,怎奈人算不如天算,后来很多变故,导致四坝头精神受到了巨大刺激,整个人变得消沉了。
五坝头与三坝头属于一类人,也是知识型阿宝。据说精通风水、面相、天象,也不知道真懂假懂,反正我入行后,有好几次都看见他站在山巅,仰望苍穹,很入神的样子。他最大的能耐就是能把全国的龙脉(山脉)分毫不差地画出来,每次做风水局前,祖爷问到哪儿,他都能答到哪,为堂口每次的风水局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六坝头,人称“风子手”。“风子”是黑话,马的意思,据说这个绰号是祖爷送给六坝头的,因为六坝头轻功好,平日里负责联络线人、黑道公关和做局前的踩点工作,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马,故得此雅号。
“风子手”武功高强,擅长轻功与“宗鹤拳”。说到轻功,其实并不像传说中那样神乎其神,什么“一去二三里,离地四五丈”,那是孙悟空,不是人。凡是人,都有重量,都要遵循地球引力。所谓的轻功其实就是比一般人腿脚利索、跑得快,上树爬墙麻利。一般的练法就是把腿上绑上沙袋,然后每天坚持跑步或者从一个小坑中往上跳,随着沙袋重量的增加,人的承受力也会越来越强,这样苦练几年,一旦把沙袋去除,整个腿如释重负,跑起来足下生风,整个人都很轻飘的感觉!“少林七十二艺”中有对轻功练法的专门记载。
“风子手”轻功的确很好,两丈多高的高墙,他足下运力,一个助跑,脚尖滑过墙面,手上挂力,两脚连提,噌地一下就翻过去了。另外,他对自己那套祖传的“宗鹤拳”作了变通,加入了“洪拳”的刚猛。祖爷常说,“风子手”是个武学奇才。
“风子手”生于民国十年,其叔父是王亚樵“斧头帮”的骨干。听二坝头说,“风子手”跟祖爷时才14岁,祖爷拉他入会,是看中了他背后的社会关系。
最后一个坝头是七坝头,他也有个外号——“仙人手”。他入行晚,在所有坝头中资历最浅,以前是二坝头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