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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祁千祉的声音几不可闻,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殿下近日劳累。这里呢,还有一些鹿鞭酒啊鹿茸啊,殿下可以拿去补补身子。”
祁千祉把碗碟一放,甩袖走了。
……穆修白睁开眼睛。此时已是半夜,黑幕沉沉,万籁俱寂。他什么也不能看见,什么也不能听见,却又偏偏觉得声色纷繁无法招架,他死之前的所有的事情都像潮水一般涌来,巨大的记忆的漩涡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他知道自己对周遭的格格不入感来自哪里了。
☆、章三曲水流觞(一)
凛冬凉凉地道了一句:“可是大人又走错了地?”
李瑄城道:“非也,我和三皇子约定一起去醉玉阁逛逛,这会他应当已经在里面了。”
凛冬不再做声,随李瑄城入内。
醉玉阁早已放出碎玉因病而殒的消息。李瑄城只作不知,向阁主问到:“听闻阁中碎玉盛名,特来阁中,但求一见。”
竹叶青簇起蛾眉道:“客官恕罪。上天妒美,碎玉不幸染病,已于望日殒命。阁里的碎玉如今是新人,客官如愿相见,奴可以替足下找来。”
李瑄城惊讶道:“竟然已经过世了?”
竹叶青一看李瑄城的衣饰就知道不凡,也继续安抚道:“失去碎玉公子,我也非常痛惜。”
李瑄城道:“实不相瞒,碎玉是我的一位故人。遍寻其踪迹,却得知死讯。不知碎玉生前事,阁主是否可以相告?”
竹叶青不欲相持,只道:“碎玉生前好友是本阁瑶光,足下可与瑶光相见,聊聊故人之事。”
李瑄城作揖道:“多谢阁主。”
竹叶青回礼,便走开了。
不多时上来一个龟奴,招呼道:“二楼雅间的公子让我来引大人上去。”
李瑄城往二楼一看,果然见到祁景凉正在二楼坐着,一手搭在护栏上,还向自己笑了一下。祁景凉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向来劝李瑄城一定要来小倌馆玩玩。李瑄城毫无兴趣,祁景凉也不作罢。
李瑄城主仆便上了楼,一入雅间,发现还有其余几位京城官宦公子。
“稀客呀!”说这话的是阮相溪,“承运兄不是一向走正道不走旁门么,子烨和我说还有一人要来,我果真猜不到是你,怎么?这是想通了?”子烨是祁景凉的表字。
阮相溪此人生得白头粉面,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文不能武不能,又爱成天在街上斗鸡走狗惹是生非,其父亲是御史中丞,少不得在后面替他收拾残局。
李瑄城只看他一眼,心道这是来嫖人还是人嫖他。
余下的一人他大概见得几面,但是不太认识。萧凉已经介绍道,“这是丞相少史薛青。”
李瑄城作揖,道一声“幸会”,那边萧凉已经引他入座了。
祁凉道:“小弟也忍不住好奇,承运怎么有心情来这?确实是转了性?”
李瑄城道:“我不过是来喝酒的。到时各位自便。我若是不胜酒力,还是回隔壁去。”
“来都来了还打什么退堂鼓?要我说,男子比女子好一千倍,保证让承运兄逍遥快活。”阮相溪插话。
……
梧泉琴声乍起。瑶光一身蓝衣,水腰向后一挺。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品酒台上。琴声一声罢,一室尾音,场上一时静寂。
琴声又起,流水淙淙。衣袂翻飞,玉臂轻扬。
李瑄城的注意力却被他物吸引了。对面二楼雅室里坐着一身青衣,怀中还抱了人。这不是尹天禄么,或者叫,国师?
李瑄城一扬眉,真是冤家路窄啊。
对面的人也看见了他,向他凌空一推酒杯,似乎在举杯相邀。
李瑄城虽然不喜此人,但还是把手中的酒杯扬了扬,算是回礼。
李瑄城和尹天禄并不算相识。李瑄城的外祖父为少府卿,李瑄城算长公主身边人,亦算太子身边人。就凭这些,国师也是认得他的。但是李瑄城认得尹天禄,不仅仅因为对方是国师。尹天禄颇长于风水堪舆,此前也曾四处游历。李瑄城和他有一面之缘,不过对方如今没有认出罢了。此事先略过不提。至于尹天禄贵为国师,简直是一步登天。据说是拦了天子车驾,如何游说一番,就被圣上带回了宫中,至此高官厚禄地奉着,还为他和他手下的方士建造了天禄台。圣上年岁大了,希望可以益寿延年。
琴声渐臻激扬,其势犹如万鸟来朝。倏尔落幕,余音绕梁。
李瑄城也便回了神。品酒台上的蓝衣和白衣少年已经一揖而下。
祁景凉凑过来,在李瑄城耳旁道:“承运兄既是稀客,兄弟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你看上方才品酒台上的哪位公子?抚琴的还是跳舞的?”
李瑄城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道:“哪个是瑶光?”
祁景凉笑道:“跳舞的就是瑶光!原来承运兄是有备而来啊。”
李瑄城不置可否。
……
李瑄城看不惯一个男子举手投足之间都如此女气。心想瑶光要是套上女装就是个妥妥的女人,望月被祁千祉装扮成了女人,好歹也带了三分英气。
瑶光还在为他斟酒:“听闻大人是碎玉故人?”
李瑄城道:“不错。他平日里……生前过得如何?”
瑶光的嗓音真是软得让人酥掉了。一想到对方是个男人,李瑄城的手臂上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李瑄城勉强和他虚对,自觉该问的都问完了。便道多有打扰。
自己真是要醒一醒脑子。昨天在尚贤苑看上望月果然还是因为一开始就把他当女的。
李瑄城找了馆主竹叶青,按着瑶光的指点,将相陪之人换成新来的“碎玉”。
一看之下又是个婀娜男子,领着他就去了原来碎玉的房间。
李瑄城也没什么话和他聊,一个手刀就将人劈晕了,开始自行在房间翻找。
……
当天晚上,祁景凉一干人等都知道李瑄城又去隔壁燕声楼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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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未尽,上巳节。
尚贤苑的园中一湾流水蜿蜿蜒蜒,曲桥与水轩照水生辉。方过了正午,来人陆陆续续,多为世家公子名流之后。桃花之下,三五成群,各自讨论着新行诗风,或者发表时论,洋洋洒洒,好不热闹。
待到祁千祉在一行人的簇拥下穿过曲桥步入水轩,诗会也就开始了。祁千祉一袭苍色常服,头戴金冠,以明太子身份。
诗会常以觞置水,觞随水而下,取殇者赋诗一首,饮觞内美酒,是为流觞曲水。祁千祉设此诗会,一为休禊 ,二为纳贤。
李瑄城半路就逃了,说是肚子疼。
“承运兄怎么要走?”
“我去更衣。去去就来。”李瑄城不在意地一拱手,“各位还请再接再厉。”
对方和身边人对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李瑄城全凭长公主的喜爱才可以在京城混个一官半职,风月场上的韵事十里出名。而且纨绔败家,又无才名。好在这人虽然不学无术,为人却很爽快,不会写就不写,不会像某些斯文败类非得找个枪手充门面。
总之这等场合,李瑄城当然还是逃得越远越好。
抬脚踱到曲桥上的水轩内,和祁千祉说一声:“殿下,我去会会你家望月。”
祁千祉抬头警告地斜了他一眼,继续不动声色地和一旁的人寒暄。
李瑄城并不理会祁千祉的眼神,直起身和一旁的人也拱手道了声告辞,一路穿过庭园往听风楼走去。
不知道是穆修白身体恢复能力不错,抑或是李瑄城医术太过高明。穆修白精神尚佳,身上有伤的地方早已愈合。只是春日的天气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冷,穆修白在厢房床上裹着条厚厚的被子,看着一本吴辑给的诗经。
突然听到几声轻叩。穆修白把诗经往书简往案上一扔,起身开门。
门前李瑄城又是一身白衣,摆出一派彬彬有礼的样子,拱了拱手道:“敢问望月可知往哪里更衣?”
穆修白没听懂,但是也没有关上门。李瑄城和太子关系看上去不错。
李瑄城仿若才觉:“望月可是不能讲话?”
穆修白配合地点头。
李瑄城道:“望月是否介意我进去?”
穆修白想也没想就摇头。
李瑄城只好又道:“望月可知往哪里如厕?”
穆修白心道,你如厕还能到我卧房来。出于礼貌,步出门两步正要指认,李瑄城已经闪身进了房间。穆修白有点恼火,后者早已仿佛主人一般自己欣赏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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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