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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忽然看见站台后面花影重叠,口中〃咦〃了一声,奇怪地对众人说:〃你们看,这站台后面何时种了一株海棠树?〃
众人回头看去,果真是看见一树海棠花开,色红极甚,如胭脂点点燃,于是稀奇道:〃还真是,这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株树?〃
铁宁拍手叫好,〃好!好!海棠是百花之尊哩,我忍不住要借前清龚自珍的诗,来歌咏一番了。〃
说罢,他便念道:
西郊落花天下奇,古人但赋伤春诗。
西郊车马一朝尽,定庵先生沽酒来赏之。
先生探春人不觉,先生送春人又嗤。
呼朋亦得三四子,出城失色神皆痴。
又念:
如钱塘潮夜澎湃,如昆阳战晨披靡;
如八万四千天女洗脸罢,齐向此地倾胭脂。
奇龙怪凤爱漂泊,琴高之鲤何反欲上天为?
玉皇宫中空若洗,三十六界无一青蛾眉。
又如先生平生之忧患,恍惚怪诞百出无穷期。
先生读书尽三藏,最喜维摩卷里多清词。
又闻净土落花深四寸,瞑目观赏尤神驰。
西方净国未可到,下笔绮语何漓漓!
安得树有不尽之花更雨新好者,三百六十日常是落花时。
……
待到铁宁念完,红盐微微笑着,〃你念得太明快了,这首西郊落花歌倒是有些悲的。〃
铁宁笑:〃你不知道,有的人就惯会用诙谐语气来诵悲歌的,文卿他就不一样,悲歌面前,他总诙谐不起来,假若五十年后,我和文卿他到年老了,一同写起回忆录来,哈!你看看,我写得一定比他有趣。〃
说着又笑:
〃五十年是很长的,到时回忆录里各自写上创作的诗歌小说目录,数一圈下来,我的作品目录一定比他多,因为诗歌是可以很短小的,文章就不行,字总要多些。〃
红盐笑道:〃咦?五十年这么久,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也许有一天你封笔,不再写了呢。〃
铁宁笑道:〃怎可能!除非我死了,才不再拿笔写。〃
红盐一听就唾一声,笑道:〃呸!不许说死,你呀,一定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徐淮宣也笑:〃诺,五十年以后不是民国六十七年?算起来那年该是1978年,我要是写回忆录,一定把唱过的折子戏名字都写上,和你们比一比目录!〃
〃哈哈……〃
众人都笑起来,离别的感伤气氛也在欢声笑语中减去了一些,站台后面一树海棠,铁宁看着这满树红胭脂的颜色,遗憾起来:
〃这是红海棠,看颜色倒比白海棠好看,不过物以稀为贵,白海棠极少,所以比红海棠受珍重得多,其实红白两色都好,就有一点,海棠为百花之尊,可惜无香。〃
红盐微微笑起来:〃海棠无香么,这里面有个典故……〃
〃什么典故儿?〃
〃你不晓得?〃
〃我哪里晓得,我不过常写诗罢了,像文卿作文章的,或许才晓得。〃
白文卿在一旁听了他们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写文章也不写到花花草草的,就写了,也是一带而过,哪里又查典故去。〃
红盐倒诧异:〃咦?你们都不晓得?不过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典故,偶尔一天听人讲起的,这人说,海棠无香,意味着……〃
突然轰隆隆的声音响着靠近了,火车票上没有印座号,都是靠抢,晚了就抢不到座位,只能一路上站着。
红盐急促地〃哎呀!〃了一声,推着铁宁上了火车,火车轰隆隆地又开走,大块大块的白色蒸汽随着远去,像一朵天上的云。
白文卿和徐淮安站在月台,望着飘然而去的远处云朵,心里一阵怅然若失。
那典故终究也没听到,不过也不是一定要知晓的事情,站台上的两人望了一会儿云,在萧瑟的晚风吹拂中,慢慢踏着步子,离开了车站。
铁宁走之前还说:〃以后总会再见面,再见!〃
大概他说的是真的,不是哄他们,谁知道他为什么发了狠就要去北京?以后到底回不回来?不回来倒可惜,平白给北京添了一位诗作家。
☆、启明星
徐淮宣与白文卿两人走到一段十字路口就分开,各自回到住处去。
白文卿一个人顺着回住处的路走着,半道上路过西餐厅,刚要进去买点东西,迎面就撞上了顾寒瑞从里面推门出来。
他今天没穿军装,一身卡其色修身风衣便服,风衣很长,衣服下摆离脚面才几来寸,腰间束一根腰带,这一身穿着很潇洒写意,没有一般长衫长袍给人的那种萧条感。
顾寒瑞手里拎着纸袋,一看白文卿,笑着把他从西餐厅前拉走,又朝他举了举自己手里拎着的硬纸袋:
〃来买泡芙巧克力吃?诺,这里都有,我请先生吃。〃
白文卿不好意思,还是要自己去买,顾寒瑞笑:
〃也不白请先生吃,我和先生认识这么多天了,都是朋友,先生请我去家里坐坐?这一袋东西,算是我登门拜访的见面礼。〃
怕他不答应,又补了一句:〃这天色还早,我一个人实在无聊,就去先生家坐坐,看看书聊聊天,嗯?〃
白文卿一点没多想,一口答应下来:〃好。〃
顾寒瑞跟在他后面走着,心想这猫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防人啊,小蠢猫,被人盯上了也不晓得。
到了住处宅子前,白文卿拿了钥匙开门,推门进去,只见一树桃花嫣然,桃树旁还有一棵树,枝繁叶茂的,鼓了许多花苞,却只有一枝花开独秀一一是白海棠。
色白如春云、夏絮、秋霜、冬雪,是洗褪胭脂,缟衣妆就。
顾寒瑞走到那棵树前,看得诧异,望定那一枝花开海棠,问一旁白文卿:〃先生院子里种海棠?这株还是白海棠,少见得很。〃
白文卿也微微有些诧异,〃不是我种的,这房子我一年前买来住,那时候没有开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今天才知道。〃
顾寒瑞看着那白海棠笑:〃诺,倒是应景,碰巧了,我借花献佛罢。〃
他整个人微微斜靠着,半倚在尺来宽的树干上,晚风吹拂中,一树的海棠枝叶簌簌作响,黄昏日落的颜色漫漫弥染开来,绘着他脸部的轮廓,镀上一层模糊不清的、暧昧的晕黄昏光。
自这暧昧昏光中他伸出手,两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夹住那第一枝花开海棠,带叶花枝缓缓被他拉至眼前,花影重叠间遮住含笑右眼。
左眼一挑,眉梢眼角俱是春意,他和他只隔着这一枝丫海棠的距离,还不到半尺远,在这恬静黄昏,昼与夜的界限模糊之际,暧昧昏光中,只听见他问:
〃我把它折下来,你要不要?〃
白文卿一听炸了,惊呼一声:〃开什么玩笑!这是我院子里第一枝白海棠!〃
说着他就使劲抓住顾寒瑞夹住海棠的那一只手,生怕一个没防备顾寒瑞就真给折了,又心疼又埋怨道:〃放开,放开!〃
顾寒瑞:〃……〃
他并未放手,任由他抓着他手背,〃那再过些时候,等花开满了,我再来摘一枝,你要不要?〃
〃你怎么总想着折花?留着多好,你把花折下来,过不多久它就死了。〃
〃……不要?〃
〃不要,你这人真奇怪,这花本来就在我院子里,你折不折不都是我的么。〃
〃我借花献佛罢了。〃
白文卿摇摇头:〃我不要。〃
顾寒瑞松开两指,花枝乱颤着一下子弹开,白文卿松了一口气,放开抓住顾寒瑞的手。
顾寒瑞还是倚在树干上,把右手垫在后脑勺儿,眼睛里是打碎一片细碎粼粼的光,这一双勾人的眼睛看向白文卿,漫不经心地开口:〃白先生刚刚叫我想起一句诗。〃
〃什么诗?〃
〃莫怪海棠不受折,要令云髻绝尘缘。〃
他就不信他不知道。
顾寒瑞倚在树干上,一时间真是千头万绪,无从说起。
其实他到底喜欢他什么?是第一眼见他时候的那温良无害的模样儿,眉目中嵌入了一池忧愁,带一点孤冷凄惶?
也许是罢,因为看惯了这姹紫嫣红开遍的繁华,所以断壁颓垣式的荒凉乍一出现,就特别地打动人心?
那么,他是只心悦他的荒凉么。
不,不,顾寒瑞抽了支烟,低头思索着,啊这一只叫人心神不定的蠢猫。
猫是任谁都想逗的,若只是喜欢……他大可和以前一样,用了手段引诱他就范就是一一不是逼迫,因为猫是不能逼的,只能引诱。可他从来也没有这样想过。
风流子弟和端庄良人动情总是不一样,风流子弟动情,一定束手束脚地含蓄,一下子变绅士,一点点肢体接触都觉得是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