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络绎不绝,手里大多拿着一沓写满字迹的纸张,也有的人手中并无纸张,脸上无奈得不行。
一个青年身材高挑,戴奶油色白帽,手里一叠纸,推开洋房一楼的前门,走到大厅的楼梯拐角处,踏着暗红色木台阶走到二楼去。
二楼是玉堂梦创刊的办公点。
快到三月下旬,节令又快到春分,大小编辑们照例是忙得热火朝天,约稿、催稿、审稿……
此时主编韩子平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前桌上一堆纸稿,都等着他审完后好定稿上报。
这青年走过去,把手中纸张交给他,〃老大,这是白先生的稿子。〃
韩子平点点头,接过来放在桌上。
这时副主编走过来,愁眉苦脸对着韩子平说:
〃老大,这报刊刊物第二十六期的发行日子,眼看着就要到了,专栏诗歌那一块的稿子,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来。〃
〃我说老大,这诗歌专栏和副刊版面的约稿可都是你亲自负责的啊,这您手下诗人拖稿到现在,您该催催吧……?〃
韩子平眼皮都未抬一下,只顾盯着面前稿件看,含糊其辞道:〃那个诗人家最近有些忙,刚结婚呢,看看再等他些时候……〃
〃啊啊,老大,〃副主编叫起来:
〃这要换作成是我手下的作家结婚,稿子没来得及写,你早就冲我发脾气了,再说你那手下诗人的稿子拖了多久了?〃
〃稿子不交,专栏版块就只能空着,多不好!啊啊,老大现在真是一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韩子平放下手中正在审看的稿件,瞥了一眼副主编,笑骂一句:〃你在创刊里都是副主编的位置了,现在索性连我手下作家的事都要管了,你还百姓!〃
又笑道:〃算了,我叫人催一催。〃
于是走到旁边茶几上,拎了一包糕点,叫过戴奶油白色帽的青年来,〃诺,小林,去铁先生家,把这个送给他,顺便去讨稿,路你认识吧?南巷口那里。〃
这被点到名字的青年一脸纳闷,拎着糕点左看看右看看,不解地问:〃老大,我是去讨稿,怎么还去送礼啊……〃
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长长地〃啊……〃了一声,叫道:〃老大,我晓得了!糕就是稿,送糕就是讨稿,用这法子讨去……〃
〃啧啧,老大,你绝了!〃
韩子平一拍他脑袋:
〃什么乱七八糟的,年轻人想事情简单点,铁先生在我们玉堂梦报上写了那么多稿,几年交情下来,我送点东西给人家还不应该?行了,快去吧,你副主编要等急了。〃
这青年嘻嘻笑,压了压帽子,拎着糕点走了。
隔了几刻钟青年赶回来,两手空空如也,副主编一看,〃没讨到?〃
青年摘下帽子扇了扇风,喘了口气,摆摆手说:〃没有……铁先生说,他写了一点,可是没心思再写,叫报刊里再另找人罢。〃
副主编一听,气道:〃好嘛!这叫人空等一场!不早说!〃
韩子平只摇头,叹道:〃算了,也许他有事,就再另找人写罢,好在这几年文坛新秀不少,上次有个四川来的诗人投稿,我看他写的诗也蛮不错,这一期专栏就用他的罢。〃
副主编无奈点头:〃那就这样罢,总比版面空着好。〃
正说着,楼梯阶上忽然响起噔噔噔的皮鞋踏步声,响亮的声音回彻在偌大的审稿报刊处,显得有几分刺耳。
韩子平抬头,不悦地顺着声音望过去,心想是哪个小兔崽子这么没规矩?
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面黄肌瘦的,眼圈是浓重的黑,这中年男人一来就问:〃你们这儿的主编是谁?我找他有话。〃
他一开口,小眼睛里就放着贼光,露出一口大黄牙。
韩子平看得诧异,〃我就是,不知这位先生有何贵干……?〃
中年男人喜滋滋地搬了张椅子坐在韩子平对面,两手横放在桌上,能看到衣袖口处腻着一层老油。
隔桌相对,韩子平还能闻到对面男人身上散发着的一股甜腻大烟味。
这对面男人一脸得意,开口道:〃我有一件新鲜事儿,要卖给报馆里,您买是不买?〃
韩子平笑:〃你不说什么事情,我怎么好决定买不买呢?〃
对面人一脸自得,〃您买了下来,不亏!〃说罢又凑近一点儿,压低声音:
〃那个红盐你知不知道?就是铁宁先生他老婆,听说铁宁是个诗人?哼,文化人又怎么样?他老婆和老子睡了!〃
韩子平一惊,忙打断他话头,起身把他往一间隔室里带:〃去隔室里说罢。〃
到了隔室,这男子又拿起谱来,一脸的故作姿态,慢慢开口道:〃我就先透这么个底,不能全给抖落出来喽!您看看这个新闻要不要,啊,要是不要呢,我去别家卖去!〃
韩子平皱眉,忍着气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这新闻你之前去别家说过没?〃
男人一瞪眼:〃当然没!谁不知道玉堂梦是这里最大的创刊,我当然先拣钱多的地方来。〃
韩子平听了,兀自松了一口气,和男人商量着:〃你看看,要开个什么价儿?〃
对面人伸出三个指头:〃最少这个数!〃
韩子平二话没说,拉开隔室桌上的一个抽屉,取出一封银元来。
这一封银元是把几十个大洋摞在一起,用红纸封了,卷成一卷,包裹成圆柱体的样子。
韩子平把手上那一封银元递给他:〃给,这一封银元里一共五十个大洋,这就买断了,多的二十块,算是你封口费。可事先说明,这新闻你要再去别家报馆说,就是你坏了规矩,要抓去见军爷说理的。〃
男人那双小眼睛一下子放起光来,真有点〃暗红尘霎时雪亮〃的意思,他忙不迭接过这一封银元,喜笑颜开,拱手道:
〃哎!这我知道!收了钱就得守规矩,您大可放心!〃
一封银元笼进袖子里,男人笑眯眯道:〃我再接着给您说,那晚呀,我去烟馆……〃
韩子平不耐烦打断他:〃行了!我没兴趣听,你收了钱管住嘴就行,拿了钱就赶紧走吧,要是敢去别家再说道,小心拉你见军爷!〃
〃啊?……〃这男人愣住,彻底傻眼了。
不要这新闻,给他一封银元做什么?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韩子平已然拉开隔室门,喊:〃小林!把这位客人请出去!〃
〃哎!〃小林忙跑过来,把这男人请下了楼。
☆、红海棠
民国十七年,新历三月二十一日。
节令春分,海棠花开。
火车站。
一个女子站在月台,一身青布色旗袍,颜色带点蓝,前襟衣上顺着盘扣处斜斜开了一枝红梅花,是用苏州绣法绣的。
她手上戴一枚戒,穿着高跟鞋,口红亮汪汪地涂在唇上,是玫瑰茜红色,神情有些忧郁,十指涂了蔻丹美甲油,身边还有两位男子,像陪伴她似的。
大皮箱子本来想放在地上,但那位戴黑框眼镜的男子不放心,担心会被什么人跑过来顺手抢去,这年头里,火车站附近的贼民是很多的。
于是就替她拎在手里,箱子沉甸甸的,和送别的心情一样。
旁边另一个穿西装的男子看了,只一言不发地把皮箱要过来,对这戴黑框眼镜的男子说:〃我来罢,你气力小。〃
争执不过,西装男子干脆一把夺过皮箱子,拎在手里。
民国时期,火车站不兴预定票,只头等车厢和卧铺车厢除外,然而预定时效最长也不超过两天,这里算是小站,只在火车即将进站前一小时才开始售票。
买票的人多,时间又紧,挤来挤去,买票的时候是会很辛苦的。
但这女子并未承受这一份辛苦,票是她丈夫替她去买的。
她等在站台,犹豫着要不要在上车前买份熟食卤肉之类的一一好在火车上吃,但又听说近来火车餐改善了许多,中西餐都有,就是有些贵。
这女子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买份熟食来,附近卖熟食的小贩很多,都是专门在火车站附近卖。
女子刚要去喊一个小贩过来,忽然看见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过来一一是她丈夫。
她忙用手帕给他擦汗,问:〃票买到了?〃
男子点点头,把两张票递给女子,又伸手对拎着皮箱的男子说:〃唔,多谢,淮宣,给我罢,箱子重,拎着很沉的。〃
徐淮宣笑:〃我也只是拎了一会儿,刚刚都是文卿拎。〃
铁宁大笑,拍拍白文卿的肩膀:〃也多谢文卿兄!〃
正说着,忽然看见站台后面花影重叠,口中〃咦〃了一声,奇怪地对众人说:〃你们看,这站台后面何时种了一株海棠树?〃
众人回头看去,果真是看见一树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