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红盐听到烟膏,又听到这男人给她买,完全糊涂了,未抽足瘾儿,是还没到清醒时候。
于是宽褪衣袖,颠鸾倒凤。
是一场梦。
半梦半醒时分,男人走了。
烟膏放在烟灯旁。
红盐趴在烟炕上,迷惑着伸手,挑着面前的铁签子,兀自烧着鸦片。
然后举起烟斗。
渐渐过了瘾儿,眼神一点一滴回复清明。
女人慢慢流出泪来。
许久过后,炕上的女人无半点动静儿,伙计过来看,心下一惊,慌忙叫嚷开来:
〃不好了!有人吞了生鸦片自尽了!〃
馆里伙计忙作一团,东家急得骂人,叫伙计把人抬出去看老郎中。
烟炕上,一字排开着许多男男女女,一脸烟容地静卧在炕上,目光呆滞,看着眼前这一副乱景,看忙活的伙计把女人送下楼。
烟雾弥漫,女人被背下了楼,喧扰声渐渐远去、消散,外面的动与里面的静,隔着雾,一动一静隔绝开来,生死分明。
何谓生?何谓死?生死之间,或许也并不是那么分明,闻说人死后魂灵浑噩,还不晓得己身已死,只作留在阳间。
鬼门关、黄泉路、忘川河、彼岸花、三生石、奈何桥、望乡台……这些,身首乍乍死去的魂灵,一一都还未曾涉足过。
闻说五七后人才晓得己身已死?于是长叹一声,魂魄归家,看一眼,作最后的告别罢。
眼前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走来,上路罢。
咦,过了鬼门关,踏过黄泉路,原来真的有奈何桥?吓,一位老婆婆在桥上。
旁边一个土台。
是望乡台。
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一眼是一生。
或许孟婆会抬头,问那登台人,〃你这一生,好是不好?〃
咦?她这一生有什么好的?小小年纪便被拐进烟花柳巷,一点朱唇万客尝,一双玉臂千人枕,一身娇换一副假心肠,居然还问她这一生好是不好?
却在这一望中看见铁宁。
军阀混战时期,民国七年。
那是他小时候?眉眼依稀,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巷口一蹿,沿着街跑出去,身后漫漫尘土飞扬。
跳着闹着、笑着闯入这凄惶乱世,烽烟中回首,但只见天边万道霞光溢彩,衬得那人眉目极清。
于是红盐心境也平和下来,静静看着,说了一句:〃好。〃
喝下忘川水,又是一个新死与新生,改头换面无数遍!于生死轮上寂寂来回。
一场大梦,女人却没死。
因为吞的分量不够多?又或是命不该绝?捡回了一条命,她心灰意冷,而后心有余悸,她还想活。
抱一丝侥幸,她还是觉得她能戒掉,戒毒。
她还想活。
很多很多年以后?她曾恨过这个时候自己没死成。
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她想活。
于是去了澡堂,里外冲洗干净,可越洗越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她不敢想明天,这里谁不知道她和铁宁的事?万一见了报,她不敢想。
她觉得自己哪里都脏,不敢想,不敢回去,痛苦地揪住头发,堪堪到快要发疯的地步。
她还是爱他的,可又为什么去了烟馆?咦,大概是因为人天生就最爱自己?还是因为迫不得已?
啊迫不得已。
她还是痛苦。
出了澡堂,风一吹,扬下来几朵桃花瓣,嫣红的颜色映在夜里,带一点风味楚楚。
明天?不敢想!
却看见他站在街口。
原来他不放心她,散了戏就回家去了,家里漆黑一片,他又来寻她。
什么也没说,他带了她回家。
他什么也没问,可是一定知道了。
诗人的敏感和直觉是惊人的!
他真的什么也没有问,可是脸上有一种悲哀神色。
他向来是乐观的呀,何故如此凄然?
当真是文章憎命达?
完全一笔糊涂账。
面前的女人哀哀地哭:〃我对不起你……〃
悲哀的神色渐渐散尽了,还是一派温和,勉强笑笑:〃说的什么话,庙里还了愿回来,过来吃饭吧,我在街口带的卤鸡。〃
一开口,后悔了。听的人也一愣。
两人心下皆轰然一声,对坐无言。
啊为什么偏偏提到街口的鸡。
☆、白单衣
戏院。
白文卿和顾寒瑞从二楼下来,看见周云居一身的邀请姿态站在那里,等着楚生跟他走。
楚生一身白单衣,领口很宽,所以也不免低下来一些,堪堪覆盖到锁骨,脖颈细长的弧线,长而湿的眼睫,侧身看过去的时候,真像一头小鹿。
周云居站定看着,这小鹿湿漉漉的眼眸实在惹人怜爱,他笑着点了支烟咬在唇边,烟头一明一暗,很快便积了一截子的灰。
咬着烟呷吸一口,烟头和积灰的交界点亮起一点光,像流金闪烁。
小鹿不愿意和他走。
周云居笑,没关系,但凡是猎物,都不愿意和猎人走,但到最后哪个逃得过?他一定要带他走,谁敢拦他不成?
却不知是谁的一只手伸出去,拉了那小鹿护在身旁,周云居一看,是个比小鹿高点的男孩子。
周云居大笑,〃你拉着他干什么?也罢,不然……今晚你两个一起陪爷儿睡觉?〃
千叶异常愤怒,可这是少帅,他得罪不起,求救似的看向一旁老班主,老班主也低下头来,毕竟是少帅,不便得罪。
周云居伸手,刚要揽到楚生他肩膀,忽然这小鹿又被人拽走,不悦地抬眼望去,却看见刚刚在茶厢上看到的那男人站在面前,缀星领章上方,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顾寒瑞笑,声音里带了点威胁,让听的人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周少帅这手伸得够长啊。〃
〃哪里,顾将说笑了。〃
本就是早闻大名的两人,今日一见,倒像是早见面认识了一样,周云居也不含糊,微微笑道:〃早听说这徐州城新来了个顾少将,不想今日能够一见。〃
顾寒瑞也笑,应付着场面话:〃我也是早听闻周少帅的大名了,改日到府上,一定好好和令尊说一说今日一见的事情。〃暗含威胁。
周云居面色一顿,父亲一向忌讳与上边派下来的人起矛盾冲突,若是知道他为了一个戏子而和这位少将起不愉快,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索性丢开手,痛快答道:〃顾将的意思,我自然明白,这样罢,不过是个戏子,我丢开手就是,反正我也不缺兔儿爷,怎样?〃
他是常年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人,在社会里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理性大过感性,为了一个小戏子意气用事得罪人?不值当的,他想都不会想。
顾寒瑞听了他话也感满意,算这小子还识趣。
却不防白文卿气冲冲对着周云居喊:〃什么戏子?!是伶人!〃
顾寒瑞心下〃啊〃了一声,才想起来周云居刚刚说的话里,有一句犯了这猫的忌讳,忙哄这只炸毛的猫:〃白先生,他不过是个粗人,咱不和他计较……〃
白文卿犹自生气,又拉过楚生,郑重其事,对着周云居说道:〃你该向这孩子道歉!〃
周云居诧异地看了白文卿一眼,只觉好笑,又看看顾寒瑞,问道:〃这人是……〃
顾寒瑞笑:〃我朋友,白文卿。〃
〃朋友?〃
〃朋友。〃
周云居嗤笑:〃顾将这朋友,倒有些说话没分寸,我周云居平生做事,从来不知歉为何字。〃
白文卿气道:〃你强人所难、见色起意,还骂人是戏子,你还不知道歉是什么字?!〃
周云居不以为然地笑笑:〃白先生,我敬你是顾将的朋友,可你也不要太咄咄逼人了,弱肉强食,很公平。这世道如此,谁叫他们弱呢?〃
〃你……〃白文卿气道:〃岂有此理!〃
周云居低笑一声:〃这世道本就没有道理可讲,白先生何必在意?〃
眼见着猫渐渐落了下风,顾寒瑞忙打断他:〃行了,周少帅,你少说几句,天晚了,早点回去吧,顺便替我问令尊一声好。〃
周云居笑笑,咬着烟出去了。
白文卿气呼呼地对顾寒瑞嘟囔:〃气死我了,这人怎么这样!你刚刚还和他有说有笑的!〃
顾寒瑞笑着哄他,给这猫顺毛:〃好了白先生,咱不气啊,他那人就这样,我们下次不理他,啊……〃
白文卿还是气哼哼的,〃他这是强迫!他还不觉得自己错了!〃
顾寒瑞附和一声:〃就是,太不像话了这人。〃
白文卿又发脾气:〃那你刚刚还和他有说有笑的!〃
〃下次我肯定不理他……〃
半响下来,猫还在炸毛,但好歹是给顺下来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