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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玄修动了动手指,再次睁眼:“不必了,老夫是自愿进来的。”
枕惊澜这才发现他与周围那些人不一样,他双脚没有被铁链锁着。既然是自愿的,那么他的条件就打动不了他。枕惊澜从怀里摸出个乾坤袋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五枚下品灵石,不由的感慨,真是人穷气短。
白袍道友看到乾坤袋时双眼一亮,还以为是哪位长老的小弟子,直到他倒出五枚下品灵石,满心欢喜被风雪冻成冰渣。
“聊胜于无。”枕惊澜牙齿“咯咯”打颤声更响了,“我只想向道友打听个人。”
之所以认定二师姐一定会在这,是他了解二师姐的脾气,惹毛了她就是大师兄也照样被她追着打。虽说师兄妹间,不会动真格,师兄也一直都让着她,但她就是个宁死不屈的主。一身倔脾气,遇上个来行云宗雀占鸠巢的,多半第一时间冲上去了。且不论修为,师姐杂七杂八地学了一堆,却是个半吊子,就没一门精通的,由此可见让她战斗是有多不靠谱。
既然穆大师还在行云宗作威作福,那么她不是被杀就是被关。枕惊澜潜意识里忽略了第一种可能性,师父曾说,你二师姐命里有一大劫,渡了劫后——
枕惊澜紧张地问,怎样?
师父一脸高深莫测:——她就不是原来的傻鹤了。
枕惊澜总觉得师父话里有话,比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什么的。所以他告诉自己,还来得及,师姐的后福还没享,只要找到她帮她渡过劫难,一切都还来的及。
白袍道友眯着眼瞧了瞧他:“老夫没看到除了你之外的小道友来过。”
“道友误会了,我要找的是若焉师尊座下二弟子白筱。”
此言一出,白袍玄修浑浊的眼中杀意顿现:“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谁派我来。”枕惊澜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他这种敌友不分的情况很是不满。
“你师父是谁?”他眼神如狼似虎,紧盯着枕惊澜,好似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枕惊澜紧抿着唇,没有回答他。
“你一个炼气期的小娃娃敢只身前来,身后怎么会没有人指使!”白袍玄修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暴起,满目狰狞,“是不是苍火那老匹夫!”
枕惊澜微微一怔,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把五颗下品灵石收回乾坤袋,往他面前一丢,退开些距离说:“没有谁指使我,你不愿告知,我便自己找。”
枕惊澜没有再耽搁,他看得出那玄修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杀他了,把灵石留下也最多只能延缓他剩余的时间。
越是往上,风越发大起来,枕惊澜被吹得摇摇晃晃,好几次险些摔落下去。沿途满是维持不住人形的妖修,偶有一双双空洞的眼睛看向他,也有不知从哪处传来绝望的嘶鸣。枕惊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已经为那可笑的大义牺牲过一次了,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换来的是什么?只因是妖,所以注定在修真界永无立足之地,所以他们无论为正道做了多少事也终将孤立无援,所以行云宗弟子负隅顽抗换来的只会是这样的下场!
枕惊澜失去的太多了,心中除了他所重视的,再也容不下他人了。他咬紧牙关,无论多难,他都会撑下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头栽倒,不省人事。倒不是他终于撑不住了,而是时间到了。枕惊澜确实忘了这点,他从没有跟人共用一体的经历,知道躯壳里还有另一个人,还是今日才想明白的。都没时间好好惊讶一番,就又不归他了。
再次醒来时,头昏脑涨还流着鼻涕,浑身都快散架了。脑海中似乎有人哭丧着脸:“兄弟,你可坑死我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颠倒的世界,身后还有个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道:“醒醒,醒醒。你小子怎么弱不禁风的,亏老夫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说着手上还大力晃了晃,枕惊澜顿时醒悟过来,他正被人提溜着脚丫,怪不得看到所有都是颠倒的。他努力挣了挣,那人将他放下,枕惊澜在雪地里趴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他竟然又看到那个白袍道友,他光着膀子,在一旁打坐,似在抵御严寒。在看看自己,紧紧裹着那人的道袍,鼻涕眼泪齐流。枕惊澜:“……”
他抹了把脸,不知那沐子疏与这人经历了什么,也不想引起他的怀疑。故而只是将道袍脱下还给那人:“告辞。”
那玄修瞬间连吃了他的心都有了,森然一笑道:“还想拖延时间?”
枕惊澜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依记得初见他时的那股杀意,心生警惕,面上不动声色:“道友这是何意?”
那玄修忽然一指阵法内永没有黑白之分的上空道:“你说只要过了子时就会拿法宝顶替,救出白筱。现在子时已过,法宝呢?”
枕惊澜哪来的什么法宝,他全身上下最像法宝的乾坤袋之前都给了他。他却没有挑明,顺着他的话说:“你知道白筱在哪?”
“少废话!法宝呢!”那道修语气越发不善。
枕惊澜道:“你先带我去见她。”
那玄修没动,目光中透着令人胆寒的凶光。此时他看上去,半点不像个迟暮老人,倒只捍卫领地的雄狮。
在这样的阵法内无法修炼,若是他没有进来,凭着他的胆气与毅力,都不该是如今这幅落魄的光景。
他叹了口气说:“法器寄存于我体内,只能听我的驱使,你可以试试杀了我强夺,只是错过了这次,就没下回了。”
那玄修掰断了垂下来的冰凌握在手中,两眼却没离开过枕惊澜:“可我,信不过你。”
枕惊澜道:“我没有理由去害她。”
“没有理由,哈哈哈哈,”玄修大笑,声音嘶哑难听,“怎么会没有理由!为了解救这里所有的妖,为了重振行云宗,为了不再受那老东西威胁,哪一条不是理由!拿筱筱的命去换他们苟且偷生的一线生机,呸!懦夫!你和他们都一样,你们都想要筱筱的命,你们……你们都该死!”
他周身灵力暴涨,枯朽到极致的身躯,再次被抽取仅剩的生命力,整个人形同一具干尸,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如癫如狂。
冰锥擦着耳畔滑过,枕惊澜就地一滚,又躲过一击,但顷刻间又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雪球埋没,那玄修踢开雪球,一脚踩在他肩上,手里握着冰锥就朝他右眼刺下。
生死一线间,枕惊澜诡异一笑,眼里青光浮动:“心魔吗?我也有。”
☆、低调的第六章
枕惊澜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青色雾气之下,感受不到他一丝灵力波动,细瘦的指骨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穿透了玄修的胸膛,带着余温的鲜血立即溅了他一身。
玄修在那一瞬间恢复了些许理智,冰锥脱手,他缓缓倒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心魔反噬,七窍流血,心脏跳动的越来越慢,他仰着脖子努力朝前爬,才不到两步的距离,便再也爬不动了,他一只手向前伸着,似乎在看着什么人,又似乎像在等什么人到来。两行浑浊的眼泪混着血液一起淌下,承载了这位不知名的玄修终其一生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情感与言语。
他的心魔破了,枕惊澜的却没有。
他的心魔正为自己重夺掌控权而沾沾自喜,直到他看到自己小巧玲珑的手掌,纤细的手指……三尺多点的个头!这个矮子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类幼童稚嫩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林间。
“枕!惊!澜!”
没有人回应他,包括枕惊澜本人在内。
两天后,枕惊澜再次从这个世界苏醒。他坐靠在一颗树下,看东西都出了重影,走路也东倒西歪跟喝醉了似的。
情况没有半点改变,他还在阵法内,最关键的是他可能还得了伤寒。
他顺着那无名玄修所指所向,扶着树干一路走一路跌过去。以他现在的实力,光是想要破坏这样的阵法,便是自不量力了。可他没有这个时间,他害怕自己会来迟一步。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导致现在拥有的,能抓住的,就绝不会放手,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也会万死以赴。
那是间不大的小破屋,没有窗,四面不透风。木门上着锁,他想都没想用身体去撞门,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砰”一下,木门纹丝不动,他却撞得脑袋一片空白。筋疲力尽地靠着木门滑倒在地,不甘地喊了声:“师姐——”
时间悄然间流逝,枕惊澜一团浆糊似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
为什么有人要杀师姐?
无名玄修的神态不似作假,除了苍火还有谁?容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