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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心宽,着实值得借鉴。叶鸯躺回去,脑内始终转悠着他起初的那句话,愈想愈觉得有道理,可仔细一思量,这几分“道理”压根站不住脚,哪儿有人能轻易忘却家族仇恨的?且不说他生在北叶,落地伊始便继承而来属于整个家族的恩怨情仇,就算他是寻常人家的孩子,面对亲情与爱情,亦难抉择。
叶景川当真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他虽对北叶感情不深,但血脉相连的证据无法湮灭,亡故的亲人站在阴曹地府之前,一双又一双阴沉的眼睛盯着他,叫他在午夜梦回时无法再度入眠。对师父的依恋,原本甜得像他从山中采来的果子,可其间忽然掺杂了仇恨,就好比甘美的汁液混合了浓稠鲜血。师父的刀不曾砍在叶鸯身上,却真正刺入了他亲眷的身躯,叶鸯立在师父身前,立在亲眷对面,往这头走,是背叛家人,往那边去,是违背本心。他捂住双目,大口喘息,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倘若自己与北叶无关那该多好,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他所需要。
如今再谈平淡,已然显得可笑,命途不容更改,往事无可挽回,况且,如若他生在普通人家,与北叶再无关系,他同叶景川的相遇机会,也将少得可怜。或许叶景川本人都不愿意承认,他们二人的相遇,和北地叶氏这庞大的家族紧紧牵在一起。
除了北叶,与师父关系密切的还有南江。
想起江怡,叶鸯心口抽痛。
那时叶鸯被她的孪生妹妹刺伤,她心怀愧疚,主动留在巫山,无微不至地照顾叶鸯这名伤患,而叶鸯借着与她接触的那几日,摸透了她的脾气,发现她切切实实是个好姑娘。这样的好姑娘,性子温柔,模样漂亮,家世显赫,若非叶鸯心有所属,只怕也要为她动情,更何况是别人?
她人美心善,叶鸯自愧不如。江怡姑娘那双手是救人的,他不行,他只能杀人,只会杀人。
叶鸯同江礼交好之前,对方曾派人来找他的麻烦,那时他心狠手辣,为图一时之快,出了杀招,当时不觉得有何不妥,事后回想起师父的眼神,却总觉得奇怪。叶景川的双眼当中,除却表层的讶异,似乎还暗藏了失望,想来是认为叶鸯一边说着自己怯懦,一边对旁人下死手,着实可气可恨可哀。
房门不曾落锁,外面的人要想进屋,直接推门即可。叶鸯听见院中传来脚步声,以为是方璋那混蛋东西去而复返,气哼哼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听他的讥讽,却并未等来方璋的笑,反而等来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正好似方师叔能从敲门与否准确地分辨出来者是叶鸯还是方璋,叶鸯同样能从这简单的举动中辨别来人身份。叶景川和方璋惯常随性,无所顾忌,想进门就直接推门,向来不先敲门提醒,会敲门的,只有方师叔和叶鸯两个,就连倪裳姐跟小鲤鱼都没这般习惯,当然,她们平时也不会进男人的房间。
“方师叔。”叶鸯坐起身,掀开被子刚要下床,方鹭便进来了,手中托盘上搁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显然是他的作品。
今夜喝到了方师叔亲手煮的粥,赶明儿又要被方璋针对。方璋这混球,从不肯把师父跟叶鸯分享,但凡方鹭对叶鸯好一些,他就寻衅滋事,总之是得找个理由打叶鸯一顿。叶鸯最近心烦,不想再惹麻烦上身,然而美味当前,谁会跟食物过不去?当即接过方鹭手中冒热气的瓷碗,呼呼吹着气,低头吃了一小口,肉末的鲜美爬到舌尖,蛰伏已久的馋虫开始活动。
“慢着些,当心烫。”方鹭一撩衣摆,坐在叶鸯床边,“明日不准再这样了,心里多难过,也不能不吃饭食。”
“是妞妞手艺太差,弄得我不想吃。”叶鸯强行解释,“他煮饭一贯难吃得很,想来是缺乏锻炼所致,师叔就不一样了,那些饭菜经了您的手,立刻化腐朽为神奇。”
叶鸯连饭都不会煮,充其量择择菜,也不知他是怎么有脸对方璋的厨艺表示鄙夷。
方鹭笑笑,不欲同他就此话题继续闲谈,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景川与你的事,我已知悉。适才小混蛋过来找你,本是奉了我的意思,要劝你放轻松,可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他不靠谱、不中用,多半要弄得你发脾气,只好自己前来;你有甚么不痛快,尽管对我讲,我都听着。”
“……是倪裳姐告诉您?”叶鸯猛地咽下一口热粥,险些烫了舌头。
“非也。”方鹭摇头,“作为你师父,景川将你送来,自然要将前因后果告知于我。”
好一个叶景川!叶鸯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方璋突然跑来对他说那番话,他还以为这混账好奇,没成想问题出在叶景川那里。
这下想隐瞒也瞒不住了,想暂时忘却也忘不了了,逃避更成为无稽之谈。他跑来巫山,非但做不成缩头乌龟,还失去了朝叶景川撒气的机会,真真自掘坟墓,自建牢笼。
☆、第 53 章
离开无名山的首个夜晚,叶鸯没能入睡,方鹭亦然。
这一夜,二人共处一室,促膝长谈,而隔壁的方璋独守空房,孤苦伶仃地等候一整晚,直至柳梢头的玉兔换作了金乌,方才怒气冲冲地叩响叶鸯屋门,要叫他出来一决雌雄。
他俩之间,雌雄无需分辨,对于这等挑衅,叶鸯置之不理,依旧拉着方师叔的手,与之扯东扯西。他和方璋是好友不假,然而这真实的情谊,总跟他们的互相坑害脱不开关系,叶鸯现下气闷,急切需求有一人站到比他更加倒霉的位子上,让他开心开心,恰在此时,方璋送上门来,叶鸯乐得见他不痛快,他不痛快了,叶鸯心里头便舒坦。
晾了徒弟一整晚,方鹭有些过意不去,听见方璋在外面砸门,当即起身,要将人放进来。叶鸯被他吓一跳,连忙劝阻:“师叔,您看天都亮了,他这时候过来敲门,不是唤您回屋歇息,就是已睡够了,想找麻烦。您听我的,休要搭理他,告诉他您要睡在这里,打发他走,保准他无话可说。”
许是一宿没睡的缘故,方鹭头脑并不清醒,叶鸯这番言语近似于挑拨,他竟然也轻信。方璋在门外听得师父驱赶自己,心中酸水顷刻间化作汪洋,掀起滔天巨浪,几欲把挑事的叶鸯淹没,只可惜方鹭守在叶鸯身侧,任凭他再怎样张牙舞爪,都无法伤及叶鸯一根汗毛,仅能目睹叶鸯极尽嚣张。
不过叶鸯如今嚣张,乃是借了方鹭的庇护。待到不久之后,方鹭睡得熟了,方璋推门而入,先将师父送回房,后又偷偷摸回来,把叶鸯按在床上暴打一顿,打得人连连求饶,才肯罢休。
因着方璋那一顿打,叶鸯睡得极不舒服,没睡多久,刚过了正午便再度醒来,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稍微动一动就觉得难受,只得躺在床上瘫着。始作俑者扒在窗口,幸灾乐祸、大肆嘲笑,叶鸯颇为无语,但着实没话可说。
抵达巫山的第一日,叶鸯感受尚可,这会儿算是第二日,感觉就不怎么好了。
在方鹭这儿住下的次日清晨,叶鸯惨遭方璋毒打,周身酸痛。这笔账,他在脑袋里好好地记下了,待来日方璋落难,他定要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好事不成双,坏事倒成双结对,不知为何,自打离开叶景川,叶鸯的日子竟过得愈发艰难。饭食明明都是好物,美味佳肴或清粥小菜俱合他胃口,可当他吃下那些食物以后,居然胃痛如绞,好似有一把钢刀切割着他的肚腹。如此一来,只好用药,但方璋闹脾气,不愿给他省钱,拿了他的钱袋上街,专拣贵的药材买,存心坑他一笔,好叫他出出血。叶鸯一面用着好药,缓解身上伤痛,一面暗自心疼,到了夜里抚摩着日益扁平的钱袋垂泪,别的言语已然讲不出,仅能诚心期望自己的身体能够争点气,不要一天到晚老想着作妖。
许是心疼钱,到了后面几日,胃痛不再,取而代之的却是头痛。天气转凉,风吹得紧,凉风阵阵,于夏季而言是种享受,于秋冬而言是种煎熬,叶鸯躺在屋内,也受了风的侵袭,这回运气好了些,没再发热,可头痛依旧免不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方璋听候师父差遣,前来照看叶鸯,见他病痛缠身,感到极其爽快。于是抚掌而笑,当着他的面喝酒吃肉,其行径之恶劣,瞧上去颇为眼熟,与上次所作所为无二。
巫山虽好,终不如叶鸯认定的家。呆了几天,看不到叶景川的脸,听不见叶景川的声音,叶鸯愈发难过,师父的尖酸刻薄着实令他想念,尽管方师叔温柔和煦如同春风,但和叶景川一比,却黯然失色。
叶鸯翻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