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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鸯跳上马车,车身被他踩得微微一沉,身后江礼不满道:“你慢着些!里头足够宽敞,又没人跟你抢!”
“我就怕你跟我抢,所以要跑快点儿,不给你留地方。巫山前几日才下过雨,空气正新鲜,要不你就别进来了,在外头赶马车怎么样?”叶鸯嘿嘿地笑,模样极其欠打。掀开车帘,望向车中端坐的人,唤了声“师父”,抱紧剑匣,一矮身钻入车厢。
江礼也上车,刚掀开帘子,就撞见叶鸯的大脸。叶鸯一手搂着他的宝贝,一手按在江礼肩头,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安排了对方的去向:“外面空气清新好闻,但我体虚,不能贪凉,只好便宜你了。别进来了,去赶车罢,年轻人多历练历练,方能身强体壮。”
“滚蛋!”江礼怒道,“一口一个年轻人,你他娘的比我大多少?!”
气到心头,怒满眉梢,当即口无遮拦,将叶鸯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一遍。叶景川不阻止,叶鸯亦由他骂,待他骂够了,嘻嘻一笑,将人拖入车内。拉车的骏马仰天长嘶,遵循驾车人的指引,往大道上奔去,而巫山微雨被甩至身后,融化成纸上一点浅淡墨色。
不久前惨遭江礼温馨问候的叶鸯的祖宗十八代,此刻正依偎在叶鸯怀抱当中。马车颠簸,直教叶鸯犯困,但纵使快要坠入梦境,他也不肯松开双手,仍然死死抱着长条状的某物。
“你的剑,放进去了?”貌似在闭目小憩的叶景川忽而睁开眼,锁定叶鸯双臂所环抱之物。假若叶鸯清醒,或是江礼在看,定能发觉叶景川面部现出一种诡异神情,连带着那双眸子,都往叶鸯的剑匣上投去危险视线。
叶鸯睡得迷迷糊糊:“是……放进去了。嗯。”
“呵……平日里不见你多珍惜它,这时候了,却突然将它当成宝贝。”叶景川笑着,抬手在叶鸯头顶揉了一把。
江礼已经蜷在小角落里打盹了,没人看得到叶景川的亲密动作。适逢弯道,车身晃动,叶鸯轻声咕哝,顺势一滚,翻到师父怀中,大睡特睡。
叶景川凑近他唇边,听到他小小声说着:“近几日落雨,唯恐湿了剑身,便找个小房间,让它呆着……”
剑又不是人,住甚房子?叶景川拍拍他的脸,叫他闭嘴。
叶鸯将那剑匣抱得更紧,死物的冰冷传达到他身上。凉风从外头钻进来,吹得他不很舒服,因着贪恋师父怀里温热,于是跟小动物似的把自己缩成一团,头搭在师父肩膀,双唇微微开合,睡得毫不设防。
叶景川心神一动,本想亲亲他,想到旁边还有一双随时都有可能睁开的眼睛,只得作罢。
叶鸯怕水,前些天出手搭救江怡之时又险些被淹死,叶景川唯恐他受了惊,说什么也不肯走水路归家,仍然像来巫山时那样,乘车返回无名山一带。他们乘车,倒也是选对了,近来几日阴雨连绵不绝,江上浪险风急,若是坐船,稍有不慎便会倾翻,从陆上走,要较之稳妥许多。
江礼并不随叶鸯一同上山,无名山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地名,无甚可牵挂,他真正惦记的,是他在山下的小窝。远远望见熟悉的院墙,回头对叶鸯使了个眼色,不待后者回应,便掀开车帘,拿起包袱跳将下去,右脚在马背上轻轻一点,不过历经几番起落,叶鸯就已找不到他的身影。
探头出去,外面仅剩下一匹马,车夫不知所踪。那拉车的马被江礼踩了一脚,竟跟没事儿似的,晃晃脑袋继续向前疾驰,只是在它背上,一片洁白之间,突兀地现出一块黑色印记,正是江礼这个臭小子方才一踏所留下的脚印。
他走就走罢,还偏要留个记号,生怕别人不记得他出现过。
叶鸯无奈叹息:“好么,待会儿也不必做别的了,先把这匹马洗干净罢!横竖不是他掏钱买来的马儿,他不心疼,硬是踩上一脚,踩死了可怎么办?”
拉车的骏马膘肥体壮,无论如何看,都不会被江礼一脚踩死。叶鸯如此言论,倒好似江礼是个巨人,而他们的马是只小蚂蚁,脆弱得不堪一击。
因而叶景川感到好笑:“要当真会被一脚踏死,就不能称之为马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如果恰好踩中不该踩的地方,不也一样会出事吗?”叶鸯伸个懒腰,躺回他膝上,放肆地在他胸前乱摸一气。不久前江礼与他们共乘马车,他迫不得已,暂且收敛,如今江礼一走,他顷刻间原形毕露,恢复了流氓本色。
叶景川一面抓住他的手,阻止他解开衣扣,一面暗自思忖着他这句话。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历来如此。
“你也知道有些个地方不能随便碰,不能随便踩?”叶景川面无表情,“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明知故犯?叶鸯心里一凉,登时想到某样不能碰触之物。那玩意儿这时候正藏在他身边的剑匣里,难不成师父趁他睡着,悄悄将剑匣打开看过?
故作淡然,强忍着好奇不去动剑匣,叶鸯吞了口唾沫,霍地起身,尴尬笑道:“既然师父不愿意被我碰,那便不碰了。您不喜与人这般接触,总抱在一起也的确不像话……哎,我、我到外头透透气去。”说完,一手抄起剑匣,一手去掀车帘,神色匆忙,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不做亏心事,缘何心虚?叶景川冷笑,扣住他脚踝将他拖回车内,正待严刑逼供,车身突然一震。骏马止步不前,清风吹开帘幕,抬眼望去,但见一座高峰。
无名山到了。
真真败兴。早不到,晚不到,偏生这会儿到。叶景川瞥见马背上那块显眼的黑色鞋印,不由皱眉。他终于也知晓江礼举动的不妥之处,若是江礼没踩他们的马,此刻还能稍作耽搁,但现下马背上脏了,须得即刻洗涮干净,万万等不得。
“无趣。”叶景川收回手,不胜烦闷地往叶鸯肩头拍下一掌,“下车罢。”
☆、第 48 章
自打从巫山回来之后,叶鸯便对叶景川的书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三天两头往里面跑,时不时翻开他架上的书看几眼,虽然看不了两行字便感到无聊,但仍旧每日坚持着翻看。叶景川觉得他好生怪异,仿佛中了邪,屡次询问他是否想查找什么东西,然而叶鸯总是答非所问,要么就抛出一句“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中有没有颜如玉,叶景川也不知道,叶大侠并非料事如神,现而今,他只知道叶鸯再这样折腾下去,迟早有一天能把自己的师父烦死。
叶景川好像一头大老虎,天生爱圈地盘,他认定的领土,绝不容许旁人随意侵犯,就算是他的徒弟,亦要遵从这些规矩。且不论无名山本就是他的地盘,单说那书房,便是他圈定的领土之一。平日里他把此处当作静心修养的好去处,可如今叶鸯对此地感了兴趣,不论何时,但凡能想起来,就要推门往这儿跑,常常将榻上闭目小憩的他惊醒,一来二去,终于惹得他发怒,弃置已久的铁锁挂上了书房的门——自然,是从里面挂上的,为的正是不让叶鸯跑进来,惊扰他人好梦。
铁锁链挂在门内,门闩牢牢插着,叶鸯伸手一推,见推不动,即刻明白师父正在里头睡觉。既然他要歇息,那叶鸯便不进屋,铁锁起到了它应起的作用,为书房内的大老虎阻拦了聒噪的小鸟。
剑术已不再能提起叶鸯的兴趣,书本更加不能,但叶鸯生来擅长给自己找乐子,叶景川不陪他瞎胡闹,他就去找别人,这样东西提不起他的兴趣,他立马去寻下一样。从方师叔那儿回来以后,师父兴许是累到了,接连几日,休息的时间都较以往更长,他一休息,都是钻进书房,因而叶鸯找不到人陪自己玩儿,更没法去翻他架上什物,只得溜下山去带师妹玩耍,抑或同江礼闲聊。
师父最近不在,小鲤鱼家中亦有事情要忙,是以她有相当一段时间不曾上山。要说想念,真真切切也是想的,她日夜盼望着能歇口气,好到山上寻师父与师兄,可惜这个机会始终没能等到。
叶鸯忽然下山来,小鲤鱼欣悦非常,牵着师兄的手说了许许多多的话,而原本坐在她身旁的江礼惨遭冷落,不由得对叶鸯怒目而视,一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瞳中几乎要冒出火。瞥见他目光,叶鸯暗叫不妙,慌忙岔开话题,摸了摸师妹的发顶,眼睛却望向江礼:“你姐姐平安到家了,昨日送了封信到无名山,你要不要看?”
“我姐姐?她写信?”江礼闻言皱眉,“她给你写信作甚,你休要胡言乱语!”
江小公子心里憋了一团火,讲话也带着火气,叶鸯觉得他马上就要拔出佩剑,一路火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