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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对叶景川好好说道说道。
叶景川是装睡,方鹭前脚刚走,后脚他就睁眼起来,提笔给倪裳写信。信中所言,逃不开北叶之乱,南江余孽,等倪裳展开信笺,瞧见满篇江江叶叶,恐怕会当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然而倪裳有怎样感想,叶景川并不关心,寥寥几语将事情交代完,仰头看挂在房中的某幅图,边角处的血迹黯淡了不少,但映在眼底,依旧刺得他生疼。江氏作恶绝非一朝一夕,只是小门小户无力与之抗衡,才让其兴风作浪直至今日。叶景川暂搁笔,走到那幅画之前,轻轻掀起一角——
“咚咚。”房门忽地被人敲响,叶景川按住刚刚掀起的那处,警觉地回头望向门外,外头影影绰绰大致勾勒出个人形,体态他瞧着眼熟,应当是到后山处理头颅的徒弟。
“进来罢。”叶景川压下画纸,扬声道。他的嗓音已不复病中沙哑,叶鸯站在门外,心中一荡,按在门板上的手竟发起抖来。又想到了不该想的,此时此刻怎能想那种事情呢?叶鸯暗暗唾弃自己,强定心神,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推开了门。
叶景川哪儿都好,哪儿都正常,叶鸯进屋看他,觉得他面色红润,像是不生病了,便笑着说:“赶明儿药可以停啦,洗衣做饭那等事情,你可还愿意做?”
“若我说不愿呢?”叶景川反问。
叶鸯苦笑:“我一旦离了你,做什么什么不行;你要是不愿,那我只好强迫别人。”讲到这里,稍作停顿,另起一个话题:“适才我看你去摸那张画,不知它是……”
他要探听那幅画的事,叶景川可就不同意了,顿时打断道:“啰里啰嗦的,讲这些作甚?你方师叔远道而来,还不快问问人有何处需要帮忙,休要赖在我房里不走,打听你不该打听的。”
就连那幅画,也是不该打听的么?叶鸯被他训斥一番,觉得委屈,更觉得连日心血错付。剜他一眼,恶狠狠将他划归“不可信任”的行列,带着满腔怨愤出了门去,想到山下散心。
无名山一带鲜少落雪,就算有雪,也是细细软软的一小层,连人指甲盖都没不过,那在叶鸯眼里,着实不能叫“雪”。叶鸯是北地人士,打小刻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很难忘记,尤其是那连天飞雪,百尺凝冰,可到了无名山之后,那景象就只存在于回忆当中,今生今世或许再无与之重逢的可能。被叶景川赶出来,叶鸯伸手接一小片雪,掌心冰冰凉凉的,他情不自禁打个哆嗦。
忽而意识到,无名山也不是他的家,这地方是他师父的,等哪天他惹得师父不高兴了,说不定也要和方璋一样被赶出去。到那时,他能往何处躲避?去巫山吗?回北方吗?他站在山路上,茫然四顾,叫这突然跳出的念头吓得手足无措,好端端的,怎就想到要走了呢?
因为无处可去,所以不愿离开,哪怕真有那么一天,叶景川要赶他走,他也要死皮赖脸地呆在人身边不挪窝。届时叶景川质问他要不要脸,他就回答不要,看谁拧得过谁。师父若是把他丢下山,逼他出师,他也拒绝。
何必下山?不必下山!
不散心了,回屋膈应叶景川去。叶鸯如是想道。
蹲守片刻,成功引诱师父打开房门。叶景川开门后首句话便是:“你可冷了?喝杯温水?”叶鸯想也不想,一口回绝,说是不要,双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那只热气腾腾往上冒的瓷杯。叶景川嗤笑,打算讽刺他口是心非,忽又感到口是心非这四个字用在此处不对,便袖着手看他,也不出声,准备等他喝完水再逗他一句两句,逗完以后打发他下山找他师妹。
叶鸯捧着瓷杯小口啜饮,偷偷抬眼看师父,待杯中水饮尽了,他舔舔唇,悄声问道:“那幅画究竟有何玄妙,至于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不该你打听的,就少打听。”叶景川拿走瓷杯,单手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下山玩儿去。”
“我不下去。你可真行,我一问你,你就说我不该打听那些东西;你倒说说,有什么是我该打听的吗?你赶快说,若说不出来,你就跟着我姓。”叶鸯赌气,一把夺回他手中瓷杯,在掌中用力握着,好似把这玩意儿握碎以后,叶景川便能实话实说。
“说得也是。既然你问,那我便告诉你,没有一样是你该打听的。我房中挂着的画,你方师叔送来的人头,都与你有关却也同你无关,你要想知道,自己猜去罢。”索性把话挑明,再度取走他手中瓷杯,催他下山。他在这儿蹲着,专会给人添麻烦。
他赶叶鸯,竟然还赶不走,小东西不依不饶地追在人后面,非要他给出个解释不可。叶景川心烦意乱,将他拒之门外,他却打开了窗,趴在窗口同别人讲话。假如他钻研剑道时也有这般耐性,叶景川定不发愁,可他感兴趣的东西偏生都无用。
问着问着,想法就往奇怪的方向奔去,叶鸯细看师父眉眼,突然说:“我与你也有几分相像,该不会你才是我亲爹,我几年前喊的那人,实际上是个假货?”
才刚说完,立马摇头,自言自语将其推翻:“你太年轻,应当不是。——莫非你是我兄长?”
越说越离谱。叶景川没好气道:“我是你师父!”
“你不是我师祖吗?怎又自称师父?”叶鸯胡搅蛮缠,“你讲话向来不可信,你的否认便是肯定,休想诓我。”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懒得管你这满脑袋水的蠢东西。”叶景川骂他,“快滚,少在我跟前碍眼。”
怎么他穿好衣裳下地一走,就翻脸不认人了呢?叶鸯暗唾一句衣冠禽兽,哐啷啷关了窗,准备找方璋勾肩搭背,俩人下山闲逛。
“咔”地一声,叶景川将窗子弄开条缝,从缝里露出一双眼:“把你那貔貅给我。”
他老惦记着叶鸯的貔貅,因而叶鸯认为那貔貅不单单是打开密道的钥匙,大约还有其他用途。至于它有什么用,却是猜不透,说不出,更无法旁敲侧击询问师父。
摸出翠玉貔貅抛过去,叶景川扬手接住,窗缝顷刻间合拢。
果真他关心宝物多过关心徒弟。
☆、第 36 章
方鹭师徒俩在无名山上白吃白喝,一直磨蹭到年节也未归家。他们不回巫山,恰恰方便了叶鸯,叶鸯和方璋这两个做徒弟的开始成天不着家,得了空便往外跑,不到天黑绝对不回无名山上。方鹭冷漠,不出来寻人,而叶景川面冷心热,虽然嘴上不说担忧,却每日提灯守在山路口,非得看到叶鸯的影子才能放下心。纵然如此,仍旧觉得不安定,正月乃是阖家团圆欢聚的好日子,他们两个每天往外蹿,像什么话?按着两人教训过几回,他们学乖了,不再往山下溜,虽然每天四双眼睛干瞪着,谁也不率先开口,但好歹有了个团圆的表象,外人看着感到正常。
每年来无名山拜访的人不少,有晚辈亦有长辈,俱是冲着叶景川而来,礼物也没他叶鸯的份儿。偶尔几个机灵的,知道讨好叶大侠的徒弟,给叶鸯备上薄礼,叶鸯却不稀罕,除非叶景川亲自拆开,将那些东西送入他手里,方能博得他一笑。
叶景川好似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君,只为美人一笑,倾家荡产输掉山河社稷也无怨无悔。今儿无名山上热热闹闹,针尖大的地方挤满了人,皆是来给叶大侠贺新年的,而他们想要祝贺的那人,这时候正躲在后山拆盒子。他拆开一个,便拿到徒弟眼前晃晃,徒弟若不喜欢,就随手丢到一旁,换下一个再拆,活脱脱败家子风范,比江礼还要更强。
“他们都在院里等你,你倒好,藏身此处乐得逍遥自在,你的客人,到头来竟要我给你招待。”方鹭从屋前走过来,皱着眉头绕过满地狼藉,他手中同样捧了不少礼盒,是某些人士消息灵通,提前为他备下的礼品。他和叶景川享受到了同等待遇,然而备受关注却令他感到困扰,早知如此,今年便呆在巫山照旧闭门不见客,来无名山找叶景川这厮共度新春佳节,实在是吃饱了撑的。
察觉到方鹭语气中的不耐,叶景川放下手中未开启的盒子,但仍坐在原处,没有挪动分毫。方鹭看他,他竟无所顾忌地看了回去,那眼神仿佛是在催促对方赶快回前院招待客人。方鹭气急,拂袖而去,叶景川转头继续讨好徒弟:“此物你可喜欢?是洞庭一带得来的东西……”
至此,叶鸯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也终于舍得讲话:“方师叔身子不好,你少气他,单一个徒弟就够他生气的了。——说起来啊,你今年是中了什么邪?好好的机会摆在你眼前,叫你去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