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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夕阳西下,炊烟初上,余晖铺满半座山头,方璋不知从何处搞来一只野兔,于是晚间饭桌上多了一道烤兔肉。叶鸯好吃懒做的本性顷刻间暴露无遗,对着那兔肉垂涎三尺,恨不能即刻伸手抓住它,一逞口腹之欲。
向来没有不爱吃饭的人,只有叫人提不起食欲的饭菜。叶鸯被烤肉香气勾得魂都飞了,肚子咕咕直叫,胃口大开。
出于忧虑,叶鸯被迫消减了对食物的需求,如今食欲凶猛反扑,直令他倍感饥饿。他饥肠辘辘,亟待兔肉入腹,清双本要动筷,忽望见他一双眼饿得发光,好似一匹空腹多日的野狼,只好暂且投箸,放弃那盘烤肉。
方鹭眼看着叶鸯狼吞虎咽,微微摇头,随后盯住徒弟,上下扫视一番,问道:“往日你从不下厨,最近为何如此上心?”
方璋意味深长地冲叶鸯笑笑,回答了师父的问话:“想让他吃点儿好的。”
方鹭不置可否。
叶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知道他们在交流何事,但不插嘴,也不接话茬,只低头扒饭,万分专注。江礼瞧他吃得香,不禁食指大动,举起竹筷,和他抢肉。叶鸯惊呼一声,骂道:“臭小子,你是饿死鬼投胎么?我多日不用膳食,这会儿饿得很,你竟还要抢我的饭吃!”
江礼不甘示弱,运筷如飞:“菜摆在桌上,本就该是众人共享,你独霸一盘,实乃恶习。我们本是好友,理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我与你共患难,你却只顾自己享受,真真令人发指。”
他义正言辞,并且有理有据,于情于理都能说通,叶鸯纵使不快,亦无法辩驳。干瞪着眼生了会儿闷气,最终把烤肉分了一半到江礼碗中,江小公子这才停止滔滔不绝的讲话,心满意足,抱得兔肉归。
又过十日,天气转凉,山间景色也已看厌,晨间江礼按着叶鸯喝过药,便整理行装,准备返程。方鹭先众人一步,早早下了山去,方璋却没跟他一道出门,依然逗留在山上,围着叶鸯打转。
若非叶鸯对师父的忠诚天地可昭日月可鉴,江礼怕是要怀疑他与方璋暗中牵线搭桥,瞒着叶景川做了些不法交易。不过,以目前形势来看,方璋之所以突然黏住叶鸯,多半是为了江夫人的赏金。
可就算他眼红赏金,也不好拿。江礼怪怪地盯着他,趁叶鸯不注意,压低声音问道:“你真想从我娘那里领赏?”
方璋直言不讳,承认了自己的意图,却又再三保证不会伤及叶鸯。他不伤叶鸯,又拿赏金,怕是要欺骗江夫人。江礼神色不愉,但未曾多言,只暗自下定决心,如若他欺骗娘亲,答应为他作证的那句话便直接作废,全当是随口胡诌。
车马上路,即刻招惹来一群不速之客,他们接二连三地现身,无非是为了江夫人的奖赏。倘若他们戮力齐心,呈合围之势,叶鸯早晚被磨得筋疲力尽,然而他们不光同叶鸯一行人打斗,还要窝里反,往往在叶鸯出手之前,就已打得头破血流。乌合之众,不成气候,纵然豪气比天高,心机比海深,亦派不上半分用场,叶鸯渐渐习惯了看他们窝里斗,有时心情好了,还能够笑个一两声。
舟车劳顿,精神疲乏,但方璋并未放松对叶鸯的看护,偶尔有人浑水摸鱼,趁乱突袭,皆被他斩于剑下,化身荒野横尸。
江礼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杀人剑,如此阴狠毒辣的剑法,一招一式都攻击对手命门,的确不是自己所能驾驭。就连握剑的方璋,在他眼中都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江礼觉察到方璋对叶鸯的保护似乎过了头,甚至于他看叶鸯的眼神里,都掺杂着古怪情绪。而这种保护与情无关,更与某些下流心思毫无牵系。那是一种情有可原,但又让人不快的东西。
怀抱着重重顾虑,江礼找上清双求助,清双却告知他那两人惯常如此,习惯便是。当真惯常如此么?江礼并不这样想,可他一时间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他不好去问方鹭,小妹与方璋交集不多,更不可能知悉此人的变化,于是他只好把疑惑掩藏,寸步不离地跟紧叶鸯。
叶鸯发觉他的异常,却没多问,也没赶他离开,任由他紧跟自己,好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江湖客因悬赏而来,又因悬赏而去,丧命者不计其数,可来人依然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注意到江礼,暗地里为其母通风报信之徒。江夫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儿子的消息,心急如焚,遣人送信数封,欲劝爱子归家,只可惜江礼并无此意,虽有回音,尽是安抚言语。
久而久之,江夫人看出端倪,不再提及此事,书信往来也渐渐少了,不过金银财帛一类,倒样样不落,被不同的人冒险送到江礼手中。江礼不懂她的执着,却也不好拂她的意,终究血浓于水,生养之恩,不容忘记,那些珍宝无一例外都被收用,物尽其用,才是它们应得归宿。
忙乱着,无措着,晒过夏日炎阳,见过所谓“秋老虎”,冷雨又潇潇落。一行人抵达巫山时,正值夏末秋初,一路走走停停,竟也没耽搁多久,终是在预计期限内回还。
这时江梨郁已然习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只要不是她亲身上阵,任周围杀声震天,亦无法将她撼动分毫。她那张脸上,再找不见多少慌乱,至少在人前是如此。然而叶鸯和江礼都知道,那仅仅是她伪造出的假象,她眼底深处,偶尔还会闪过一丝匆忙。
回到巫山没过多久,清双赶赴苗岭,替代昔日好友解决一名麻烦人物。倪裳为她打点好一切,在细雨蒙蒙的清晨送她西去,叶鸯凭栏下视,吹声口哨,道:“西出阳关——无故人哪。”
“什么西出阳关?少说两句,睡你的觉。”倪裳闻声回眸,嫌弃地摆摆手,赶叶鸯进屋。
叶鸯撇嘴:“睡不着。”
“睡不着也给我回屋呆着。”倪裳道,“你一受凉又要生病,病了还得花老娘的钱抓药。钱就那么丁点儿,经不起花,你就不能省着些?”
叶鸯理屈词穷,掉头离开,回屋背对窗扇侧躺,闭目养神。养神养了没多久,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悠扬笛音,和着落雨沙沙,形成撩人心弦的韵律。
他不敢推窗察看,甚至不敢动身,怕惊醒这一场好梦。
金风玉露的漂亮姑娘精通琴棋书画,唯独不擅管乐。
倪裳不会吹笛。
在外面故意撩拨他的人,一定是久未相见的叶景川。
是去见,还是不见?
不待叶鸯想出个结果,外面的笛声停了。
楼门之外,江梨郁撑着伞,倪裳在她身侧把玩掌中竹笛。细密雨帘自伞沿倾下,烟水朦胧中,依稀又是当年。美人未老,花容月貌犹存,时至今日,那天江梨郁偶一回眸所见之景依旧印刻在心底。乌发红衣的女子,东方的艳阳,一切都美到不可思议,猛然一瞥,全不似在人间。
“学了月余,总算学成。怎样,吹得可还行?”倪裳把笛子抛起又接住,神情中隐隐透出得意。江梨郁牵动嘴角,轻声道:“好听。”
时过境迁,人世在变。
金风玉露的花魁娘子,终是学会了吹笛。
轰隆轰隆的雷声响彻天际,却只是干响雷,不再降雨。楼外笛音消失了半个时辰有余,叶鸯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此刻被雷一激,更如石子落入池塘,翻起千层浪。常言道触景伤怀,睹物思人,这些道理他自然明了,可他从未知晓,连随处可闻的笛声都能令他想起叶景川。
楼下传来高声喧哗,是方璋与江礼起了争执。他们二人近日冲突频发,叶鸯起初还规劝两句,结果发现磨破嘴皮也无用,只好采取放任对策,随他们去。
没了叶鸯和稀泥,那两人的争吵愈加频繁剧烈,今儿能为一把伞打架,明儿就能为一杯水骂街。自打入秋,整个佳期如梦,乃至整个巫山,都静得不像话,惟有他们两个吵吵嚷嚷,把气氛带得活络。
倘若这二人不闹,叶鸯兴许会怀疑自己已经死去,死在了巫山萧瑟的秋雨里。说来好笑,旁人的争吵,竟成了他活在世上的证明。
胡思乱想间,楼下的争执暂告一段落。叶鸯阖着眼,听得有人气冲冲跑上楼来,哐哐砸门。门板不堪其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以示抗议,叶鸯心下暗笑,声线却四平八稳,清清嗓子,对那捣蛋鬼说道:“别砸啦,屋里没人!”
“屋里没人,难道是狗在讲话?”叩门声停了,江礼从缝隙中露出一双眼,努力转动眼珠,去看床上的叶鸯。
叶鸯翻身,与他隔门对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