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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说过什么?”叶鸯没好气道。
“她还——”江礼本欲回答,却又觉得那话不好意思脱口,便讪讪地闭了嘴,不再多说。
倪裳当然说过别的。
叶景川人不在此处,威慑力倒半分不减,倪裳唯恐两位小公子气到叶鸯,回头送不去一个完完整整的孩子,于是三天两头警告江礼与方璋,导致这二人能把她的警示一字不落地倒背如流。
看他鹌鹑似的样子,叶鸯就明白倪裳说了什么,无非是将凶巴巴的师父搬出来,做他遮风挡雨的大山。
想到叶景川,登时更加委屈。
“我师父都没这般气过我,你他娘倒好!”叶鸯踹了江礼一脚,犹不解恨,因而又踹一脚。
江小公子许是真的怕了,任他打任他骂,既不还手,也不吭声,叶鸯打人,好像在打一只软绵绵的枕头。
对着枕头宣泄怒火,并没有什么意思。叶鸯说了几句,轻轻踢了两脚,偃旗息鼓,不再搞出动静。
“撒完气啦?”江礼不知死活,不识好歹,竟在叶鸯怒火方熄的时刻出声。
一听这话,叶鸯的无名火蹭蹭蹭直往头顶冒,险些跳起来骂人。然而就在这时,江礼忽地凑近,细心为他盖好被子,随后将手臂搭上了他的腰。
“你脑子有包?”叶鸯道,“撒手。小心我回头告状,说你对我图谋不轨。”
他语气很冲,江礼却仍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模样,耐心对他解释:“我今晚睡不着啦,专守着你。你睡相太差,我若不压着些,怕你又踢被子。”
叶鸯无暇细想他为何知道别人睡相差,但他既然给出了理由,便不好冲着他发怒。
一口气堵在喉间不上不下,骂不出去,也吞不回来,噎得叶鸯万分难受。又翻一个白眼,叶鸯小声嘀咕:“你他娘的都没我高,还想替我压被子……行罢,你不睡就不睡,不许闹我,我可睡了。”
待他闭上眼,呼吸变得绵长平稳,江礼缩回手臂,裹着被子往前拱了拱,像只小兽似的钻到他怀里,心满意足地睡去。
什么压被子,什么专守着你,全是骗人的。
江礼也学会了息事宁人的假话。
倘若叶鸯醒着,定要起身拔剑,同他大战三百回合,不死不休。
可惜叶鸯没醒。
直到次日,初升朝阳透过窗纸与帷帐照进床榻,叶鸯依旧在睡,拿他当靠枕的江礼反而醒得早,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轻手轻脚穿好衣裳,绕过他蹦下了床。
睡得饱,睡得香,神清气爽。
只是昨儿夜里,叶鸯究竟在看什么?难道窗外,当真有跟踪他们的人吗?
江礼洗漱完毕,开窗透气,思及前夜发生的种种,手下动作霎时停了。
侧耳倾听片刻,窗外并无响动,提心吊胆地把窗户开启一条细缝,楼下小贩的叫卖声传来,清晰可闻。
是寻常的声音,是寻常的光景。江礼不再犹疑,一把推开窗,外面果真没有任何人。
或许昨晚隔着扇窗偷窥他们的家伙,只敢在夜里出现罢?
江礼俯身下望,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他的目光在楼下人群当中扫过,但大多人行色匆匆,并没有抬头观望的闲情。
不,似乎有一个。
感应到自角落中投射而来的视线,江礼迅速转头,恰好捕捉到仓皇逃避的人影。叶鸯说得没错,真是被盯上了。
来者何人?
他在跟踪叶鸯,还是方鹭师徒,又或许是清双?
是他单枪匹马,尾随众人吗?他是否还有同伴?
那人的行事方法,略微有些熟悉。沉吟半晌,江礼敲了敲窗框,突然有了头绪。
“贤弟哪——清晨风凉,切莫学那佳人,独自凭栏,——”床上才醒的叶鸯咿咿呀呀又开始吓人,江礼猛地一抖,指尖擦过粗糙的窗框,居然破了皮。
“……”
上一回叶鸯突然唱起大戏,吓得江小公子风度尽失,这回依然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五点出门,十点半才到家,出门两三趟花了四五千,女人真他吗可怕,这个可怕的女人还是我妈,我疯了,好累,好绝望,逛街好累,商场好大。
☆、第 82 章
唱过一出戏,叶鸯便收了声,翻身面壁侧卧,继续睡觉。江礼抚着胸口,惊魂未定,接连唤他两次,他才懒洋洋地回头。那双眼里蕴藏的意味仍是倦懒的,仿佛在叫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不过江礼此时无暇计较对方的态度问题,他连比划带描述地将楼外那名古怪跟踪者对叶鸯说了,后者果真被他勾起兴趣,眼中划过一道精光,腾地坐起了身,赤足往窗畔走去。
“外面刮风,你不要动。”江礼见状,连忙拦住叶鸯去路,阻止他进一步行动。
叶鸯本想逞强,却被突如其来的凉风吹到,下意识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紧接着,干燥的风令他喉咙刺痒,还未喘匀气,竟又开始不停地咳。北地的四月,常有此类尴尬状况,而南国地界空气湿润,叶鸯在那儿住了数年,曾经熟悉的感受,居然也变得陌生起来,一时半刻无法习惯。
江礼无可奈何地关上窗,温声道:“那人已经走了,你这时候再看,也追寻不到他的踪迹。昨夜我们在此短暂停留,今日又该启程北上,他们若真打算跟踪,定要随你我一路向北,你想探究他们的底细,到那时候再忙活,亦不算太迟。”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叶鸯总觉得不放心。匆忙将自己捯饬干净,躲在屏风后头换了身衣裳,复又扑到窗边,扒住窗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老半天,终于在窗扇外侧发现了一个浅浅的印子,那痕迹是崭新的,足以证明昨夜有人来过,还用利器做了标记。
然而,那家伙做十个八个标记也不顶用,他们一行人,仅仅停留一夜罢了。马车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客栈门前不远处,赶车的方璋摘下斗笠,朝二楼吹了声口哨。
“这小子可真招摇。”叶鸯小声叽咕,“就该拿张纸把他的脸糊住。你看看,路过的大姑娘小姑娘们,都在看他呢。”
“方公子生得好,自然讨人喜欢。”江礼哼声,语气中却含着不屑与怨愤,甚至还有一丝丝酸。
没办法,欺骗南江二小姐感情的那位人渣,正是方璋。
江礼不记恨他都算善良,怎可能心平气和地对他表示赞赏?
叶鸯摇头晃脑,嘴里又念了方璋两句,转身回到桌边收拾包袱。草草打了个结,把包裹背上肩头,站到房门前,对江礼勾勾手指:“还愣着作甚?过来罢,坐上车,继续往北走。”
“你收拾好了,我却还没收拾呢。”江礼猛然回神,忙不迭去整理自己的行装。
叶鸯抱臂倚门,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有时晃动得太厉害,他便忽然惊醒,揉揉眼睛,强打精神,接着看江礼叠衣裳。江小公子手脚麻利,动作迅速,的确也没耗费多长时间,但叶鸯一面犯困一面等待,就感到那时光太过漫长,仿佛过了百年。
到了车上,还是昏昏欲睡。方鹭疑心叶鸯受了风寒,探手去试他额头温度,却发觉其体温与常人无二,并没有病弱迹象。由此看来,不是劳累,便是犯懒。好罢,只要不是发热,任他困,任他懒。
方鹭精神头还算足,不过也没有替代方璋赶车的意思。徒弟大了,做师父的不愿再庇护他,如今的体力活,方鹭多半都丢给他去干,好在强健体魄的同时,磨炼他的心智。
赶车就跟钓鱼似的,不能全神贯注,也不可心不在焉。有些人乐意钓鱼,乐意赶车,非是由于他们擅长苦中作乐,而是他们善于从外物当中发掘内在的“静”。马蹄扬尘,鱼尾生波,这都是动,而当人们寻找到了“动”的规律,即刻认识到动中亦有静谧。
可惜此类道理,现今的方璋难以参悟。他的心智尚且停留在目中无人的阶段,除了天大地大,就是他本人最大,迄今为止,在师父与好友之外,还不存在其他人或物能撩起他的兴趣。
他参悟了也好,不能参悟也好,总之,他赶车仍是稳的,找路仍是准的。方鹭时不时掀开车帘,看一眼道旁风物,见没有偏离既定道路,便点点头,表示赞许。他的赞许,在方璋眼中大约不算什么,但总比批判强上太多,假如师父这一路上从来不给方璋好脸色看,这小子恐怕要怀恨在心,故意惹祸。
隔着一道轻薄的车帘,车厢内的说话声飘入方璋的耳朵。
“他无事罢?莫不是没睡够?”这是江礼在问东问西,试图搞清楚叶鸯的状况。
“无事,兴许是太累了,且叫他睡。”方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