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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后无论鹿公子有何差遣,我都绝不推辞,必当全力以赴,不计生死。”
我向来吃软不吃硬,他这样说,我什么埋怨指责的话语都说不出口了,只得别过头去,生硬地回了一句,“不必了。”
“我去结果了他们,然后送你回容城吧。”他站了起来朝那两个差拨走去,他们俩听见了孙行秋的话,吓得大叫了起来,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刀,颤抖的刀锋直指孙行秋,脚步却在不停地后退,还不断挥舞着没有手的断肢,脚下苍白的雪混着鲜血的暗红色,被踩得泥泞不堪,他们说着威胁性的话语,却颠三倒四,脸上涕泗横流,满是濒死时的惧意。
远比他们这几日苛待我时的模样更丑陋一些。
“不要。”我用冻僵了的手指攥紧了披在我身上的厚实外衣,身体慢慢聚起了些暖意,“你杀了他们,把我放走,我在容城的父母亲人宗族朋友又该如何是好?那么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少的少,得脱我一人,却害了更多的人。子放生性愚钝,可这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
孙行秋停了下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问我,“那你是要去昆稷山吗?”
我一言不发,转过头望向身后。这一路朝着这山走,只觉得它高不可攀,被云雾缭绕,可如今身在其中,仍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也罢,我会托人照顾你。”
最后一段路程那两个押解我的差拨轮流背我,累得直喘气,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们似乎十分畏惧孙行秋,看见他就像见了猫的耗子。
入冬的昆稷山被白雪覆盖,有着漫山遍野犹如梨花盛开的雾凇美景。我不合时宜地赞叹了一声,孙行秋却道,“你在营牢里要小心些,莫不要靠近淄河,尤其是这个时节。”
我知道昆稷山一半在西津,一半在东泠,只要渡过淄河,翻过东边的山头就是东泠了。孙行秋解释道,“淄河此时已彻底冰封,又十分辽阔,昆稷山看守不多,不少流放的死囚都会在这个时节尝试逃往东泠。一旦被看守的官差们发现有人靠近淄河,无论缘由,一律按叛国射杀,你须牢记。”
我点了点头,默然不语。那些人怕只是被这里的劳役折磨得无法再活下去而孤注一掷寻找生路罢了。而我呢,我能挨到爹为我平反,堂堂正正地从这里再走出去吗?
昆稷山人迹罕至,猛禽野兽时常出没,就算夏季也十分酷寒,几乎没有人会在这里安家落户,最近的城池也相距数百里。到了地方只一间小木屋突兀地立在官道上,旁边一块小小的界碑,上书昆稷二字,木屋上头挂着一面旗,屋前生着炉火,里头只零星一点火光,也没人加炭眼看就要灭了。一个穿着差拨衣服的老伯走了出来,看到孙行秋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朝他恭敬地行礼问候,紧接着把我们带进内堂,从那两个官兵身上摸出了公文,准备将我带去昆稷山的牢城。说是牢城其实也没怎么修葺过,这种地方本就是个天然的牢房,只要进来了便是插翅难飞。
我转过身望去,孙行秋不知同那两个官差说了些什么,他们俩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身旁的老差拨哼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道,“小公子是孙将军带来的人,老夫自会照顾,只是鞭长莫及,这山上营牢我也不是日日都能去的。”
他的意思我明白,颔首道,“还请大人提点。”
他笑了笑,一边走一边同我细细介绍昆稷山上的人,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末了又问我有没有钱。
我身上是有些钱的,临出城时父亲偷偷往我怀里塞了一些,也不知有多少。我哆嗦地掏出了一叠银票,抽出一张交予他,“全是百两的。”
他却没有接,只是盯着我,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寻死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寻个简单的。”
“什么意思?”
“财不露白,在牢城里也是一样,这些钱在你身上买不来安逸,只会令你死得更快一些。”
他轻轻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了什么东西,唤了我一声便抛了过来。我伸手接过,是几块碎银,那上头还带着他温热的体温。本文为最新修改章,在晋江发布,请支持正版网站。
“见了管营大人,便得领那二十杀威棒,就连强壮健硕的汉子挨上二十棍杀威棒也得在床上趴两个月,我瞧你这副身子骨怕是一棍子下去,气儿就上不来了。你那些银票可得好好藏起来,千万别拿出来让人瞧见了。”
“还是我替你保管。”孙行秋已经走近了,不远处那两个官差还长跪不起。
老差拨笑道,“那两孙子何时如此服帖过,还是孙将军有手段。”
他头上戴着一顶十分常见的毡帽,但是有些旧了,脖子上围着一圈狐貂的围脖,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毛色,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得那双眼睛看得真切,带着点笑意望着孙行秋。他转而面向我道,“孙将军人品贵重,绝不会贪墨你的钱财,交给他最是放心。”
我自然不会不放心。
老差拨走在前头领路,我与孙行秋走在后头却一路无话,我心里有些乱,也多了几分忐忑,却不像刚开始那么害怕了。
“我爹会去上京为我鸣冤的,我是被冤枉的……谢谢你救了我。”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甚在意,目光穿过山岚望向了东边更深更远的山林。
直到牢城的吹角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对我说道,“那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十九
昆稷山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那高山像是直插天幕的利剑,又像是连绵不绝的屏障。这里苍青色的天空高得不可思议,没有一缕云彩,整片都和山连在了一块儿就像是个巨大的笼子,抬起头看一眼便觉一阵晕眩。
管营大人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除了递上银子的时候他稍稍抬了抬眼皮瞥了我一眼外,一直都眯着眼抱着手炉小憩。
我木楞地被带走,跟着差役穿过一个小小的校场,还来不及留心四周的景物便已经站在了牢营的门口,来时的路上有些积雪,我走得小心翼翼,浑身都紧绷着,生怕脚底打滑,所以到了地方,反而令我松了口气,我回过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早已被新落的雪覆上了实际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迹。
当我还没来得及记住自己的牢房番号和位置的时候,我人就已经被推进那间昏暗潮湿的房间。这里面四处漏风,同在外头一样冷,我只是站在原地,直到无孔不入的来自昆稷山的寒意快要将我冻僵。我抬起手捂着嘴呵气,掌心终于有了些许暖意。牢房外面摆着一个暖炉,我慢慢朝那里挪动步子,想要过去取暖让身体快点暖和起来。忽然,脚下一绊,我猝不及防摔了个踉跄,只听有人怒喝一声,“你他娘的没长眼吗?!”我还在踩到旁人的慌张之中,便突觉小腿上一痛,是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
昏暗中,只见一个人影从地上跳了起来,看轮廓身材十分魁梧动作却十分敏捷,看不清脸只听得见他嘶嘶地倒吸着凉气,紧接着我身上又重重挨了几脚,那人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道,“哪儿来的龟孙子,扰了你爷爷我的清梦!”
我被冻得浑身发僵,倒在地上,又被不分青红皂白地踢上几下,连日来无处宣泄的一腔怒火和委屈几近要满溢出来,忍不住争辩了几句,“明明是你横在那里,怎可全都赖我?”
那人啐了一口,骂了一声娘,抬起脚就要往我身上踩,牢房内十分昏暗,我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和具体位置,可凭着面对危险时的本能我还是就地滚到了一旁,若是被踩实了,恐怕我小命也快没了。那一脚果真势大力沉,光听到那闷闷的声响就令人后怕,我确实不够冷静,不该招惹那人逞几句口舌之利,他占着最近暖炉的地方,想必是这牢房里的霸王。
我捂着胸口,大喘着气,叫道,“你这无赖!还想要动手吗?”
他岂会就此作罢,冷笑一声,走来揪住我的领子将我从地上拉扯了起来,我这才看清,那人是个宽额扩面的黑胖子,只见他轻蔑一笑,道,“呵,我还以为是何等人物,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有个屁用?!今儿爷爷就教教你这昆稷山的规矩!”他离得我有些近,一口浊气喷在我面上,令我觉得恶心,我怒目圆睁,心中忿忿不平,想起这连日来我吃尽苦头受尽白眼,若不是孙行秋及时赶来,我连命都要丢在无人所知的半路上,如今竟连这等腌臜匹夫都可以羞辱我,这等足下草芥、池中蜉蝣也配站在本少爷面前同我这样说话?!
我放弃了想要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