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即使他们快马加鞭地跑,也不应当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一个绝不希望发生的猜想总时不时出现在思安脑海里,那就是都中有变。如果温行伤得很重,重到难以主持大局,宣武一派他的亲信为稳住局势,肯定会先压下消息以维持表面平静。
温行已是都中说一不二之人,手下兵将悍勇,一旦他出事,很难想象会是什么局面,不说内宦与朝中勋贵不会放过他,恐怕宣武军都会分崩离析。
思安曾听说,军镇藩兵都有些剽悍习气,常有牙将取节度使而代之的事发生,轻则驱逐原来的节度使,重则杀之夺位。温行御下颇有些手段,未曾见他受悍将制约,但并不代表宣武军中不会有别的声音,而且,一切的归顺都是在得在温行平安无事的时候,万一他有什么万一……
越想越害怕,思安马上摇摇头,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将那些念头都甩出脑袋。
苏永吉他们虽然没有松懈,但一路行来也已经想到这样的可能。
至第七日傍晚,天降大雨,滂沱雨雾伴着大风斜入,道路泥泞得连马蹄都快要迈不开了,他们不得不寻了野道上两间破屋避雨。
屋顶破旧,当中还开了个窟窿,瓦砾四散,根本挡不住外面的大雨,水柱汇聚不断滴落,屋里潮湿得很,北边一面斑驳土墙缺了一口,冷风呼啸着灌进来。
思安冷得发抖。他本只披了一件薄衣,又遇寒风骤至,淋了雨,身上冰凉冰凉。
“……再有一日就……此地不宜久留……”
“……不行,雨太大……若是圣人有个万一你们……复命……”
“温行狗贼不知又使什么诈……或是他死了……”
思安挨在墙角听苏永吉和河东派来的人争论,心里比身上还凉。
如此大费周折把他劫走,余渐无非也想挟天子。余渐将与温行一战,虽有意打清君侧的旗号,却始终显得名不正言不顺,附和他的藩镇甚少,虽坐拥河东兵力财力,一时难免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如此局面余渐应当早就想到,何以他当初还想杀了自己。
再有一日路程他们就要行至河东地界,如果现在再不想对策……思安的目光转向北墙的那一小方缺口,才看了两眼,看守他的内侍就已警觉。
“奉劝圣人还是莫要多想,屋外有当然有兄弟把守。”
思安咬着唇抱紧了手臂。
苏永吉推开老旧的木门进来。目光森然扫过小内侍和思安。
思安把半张脸都埋到膝盖下。
“圣人受委屈了。”苏永吉道。他关上门,给两个小内侍使了使眼色,小内侍一左一右上前,分别来拉着思安的手按住。
“你们要干什……住手……”
苏永吉不由分说,在他身上摸索。
“奴想请一件圣人贴身之物,请圣人赐下。”
思安隐隐明白他们的意图,扭动挣扎起来,“你们疯了!”
双拳难敌四首,苏永吉还是很轻易把他一直藏在怀里的那枚龙凤珮摸了出来,并除去他的里衣,在一旁一抖,铺在了张残缺的木桌上。
那晚思安已上榻安歇,身上印信等物卸得干干净净,唯有那枚温行送的玉佩贴身带着。
小内侍从外面拿来火把,在屋里升起一堆火,苏永吉就着火光将玉佩上的龙纹细看,五爪飞龙刻得栩栩如生,与飞凤交缠。
思安心里咯噔咯噔地跳。
有眼力的一瞧就知道,此玉用料做工都属内贡,当初温行挑选的时候,大概为了好遮掩,故意从宫内造坊选了这块玉,龙凤是内宫常见的纹样。若是从前,普通外臣当然拿不到这样的玉佩,但温行又哪是普通外臣,再说挑来给思安戴也并没有不妥。
苏永吉的目光又转向那件明黄的里衣,也是帝王才用的颜色。
内侍从外面用破碗端了一碗不知什么动物的血入内。
苏永吉用手指沾了血,在衣背上写了起来。
思安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苏永吉冷笑:“圣人莫嫌腌臜,奴也是没办法,此处粗陋没有纸笔,只能如此。温行狗贼实在狡猾,多留一手总不会有错的。”
思安挣扎太过,又被小内侍绑起来,几番吐息才平定心绪,幽幽开口:“你们疯了。”
古时有衣带传诏,汉献帝在衣带写诏书传给董承,让董承诛杀曹操,苏永吉此举明显有效法之意。
都中一点消息也没有,苏永吉和河东派来的人不免有疑心,所以才想出这样的办法,先准备一份讨伐温行的诏书送去河东,如此就算皇帝没送到,余渐也有诏书在手。
苏永吉挥写不停,不咸不淡道:“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俞氏的基业。”
思安道:“奉成一屡次利用你搅乱都中局势,这回也有他的谋算吧。”
苏永吉似叹道:“奉公于奴有知遇之恩,他老人家只是有些贪心。圣人眼里,奴等所做何事都是别有用心,圣人应当知道,只有奴等希望俞氏江山长存,愿意为保全江山奔走。”
“是希望江山长存还是权势长存。”
苏永吉手中顿了顿,半含讥讽道:“圣人胆子大了不少,犹记得刚即位那会儿,坐在榻上看奴等议事都要不安。”
思安咬了咬牙,努力把自己的颤抖都压下去,牙齿在嘴里得咯咯作响。
“温行难道就不为权势,圣人不会真以为狗贼是为了私情吧。”苏永吉的话里还有浓浓的鄙夷。
思安噎在口里无法回答。
苏永吉悠悠地笑起来:“其实圣人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奴看来,那狗贼对圣人并非无情无义,为了护着圣人直直往刀口上撞也顾不得了,若圣人可以找机会除掉那狗贼,将是我大景江山之万幸。”
思安摇头:“何来万幸。没了温行难道就救得了俞氏,天下兵马尽在各藩镇,若宣武军群龙无首,不过引得各方瓜分,天下大乱,朝廷只占京畿一隅,怎奈大势,兵祸不断百姓又将受累。”如今京畿和宣武诸州的安宁,全因温行的势力足够强盛,思安听了大半年朝政也知道,叛军并未完全消灭,各藩镇不断攻伐兼并,节度使划地自封早是定局。
苏永眯着眼盯着思安,“原来圣人也懂得天下,何故朝堂上都是装聋作哑,圣人既有谋,为何还放任狗贼所作所为,甚至推波助澜?”
遗忘已久被内宦掌控的阴影又回到身体里,思安瑟缩两下,似乎要躲避这样的责问。
苏永吉离开桌前慢慢靠近思安,道:“圣人心软舍不得情爱,却不该忘了自己的姓氏和职责,即使您自己不在乎皇位,不在乎先祖披荆斩棘才得来的江山,也当想见,俞氏还寄托了多少贤臣志士的忠心,您的所为,实在对不起他们的寄望。”他一掌拍在摇摇欲坠的土墙上,“乱了才好,乱了更好,只有乱了才能从中求存,他们斗得越厉害,重振天威的机会越多。”
思安被逼到墙角不敢多动弹,他在苏永吉眼里看到了强烈的狂热,熊熊燃烧,将那张无须净白的脸都烧得扭曲。
“所以,你们才屡次在暗中兴风作浪,挑拨勋贵大臣与宣武的仇恨越结越深,对么。”
苏永吉冷笑:“圣人应该清楚,温行想要皇位,忠心于大景的人们,本来就与乱臣有天然不可相溶的仇恨。”
思安吸了口气摇了摇头,颤声道:“可是,正是因为温行想要皇位,他并不想赶尽杀绝。”王朝更迭也许永远不可能没有血腥,往往阻力越大杀孽越多,却并非绝对一朝天子一朝臣。
温行的手段强势,但并不暴虐,思安能看出他在对抗宦官与勋贵时的忍耐和妥协,不是不能将所有阻碍他的人全都一网打尽,而是有时候有意地温和退让,血腥暴虐容易引得天下口诛笔伐,尽量争取能争取的支持,以最小的代价减少登极之路的阻力才是他所想。思安即位将近一年的时间,在温行控制下的东都,已有不少从前凝聚在皇权下的达官贵族被他分化笼络。
苏永吉被思安的话堵得一愣。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如白纸颤抖不止的思安,审视这个一直寡言木讷羸弱得不像话的皇帝,好像今天才真正看清这个与皇位根本不搭称的帝王,良久良久,他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到最后连眼角都成渗出泪。
好容易撑着墙才止住笑。
“……哈哈哈,是奴错看了圣人,到底是天家血脉教养出来的。奴还真以为圣人对那狗贼多么有情,原来,哈哈哈原来圣人一直装作对朝政不闻不问,是怕忠心于大景的臣子因您的一举一动激起对逆贼更强烈的反抗,上次奉公为圣人主持选妃,圣人虽不情愿却也未阻拦,恐怕也是因为朝中物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