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韩信在闷热的军帐内望着刚堆好的沙盘走神,汗水布满了他古铜色的躯体,仿佛被抹上了一层诱人的蜜。
“爷又是怎么了?”韩信莫名其妙的想。
他挠挠头,怎么想不出一个自己要将项羽赶尽杀绝的理由。
所谓鸟尽弓藏,这个道理韩信还是明白的。
虽然刘季确实带他不薄,却也是疑心甚重,甚至有时候会不留心的露出杀意。
而那借刀杀人的戏码韩信也看的清楚——譬如将他的嫡系部队调离,留下一众老弱病残命他攻齐,还对上了项羽麾下大将龙且,这不是要他的命又是什么?
背水一战虽说成就了韩信绝代武将的名头,却战的辛苦异常——若非彭越在前骚扰游击扰乱了项羽的视线,切断了楚军的战略补给线,现在他韩信的脑袋就在城门上挂着呢!
而后刘季又发觉要借自己之手彻底平定和楚国接壤的齐地,这才留下了自己一个齐王的名头。
若是项羽这个刘季总也打不赢的对手消失了,那他韩信的命估计也就到头了。
既然看的如此清楚,他又为何要咬着项羽不放?
韩信是想不明白了——好像在高阳设下埋伏拦截项羽的一刹那,他的肢体、思维就和不听使唤了一样……
“报!西南方圆十里未搜到人!”外头的声音冲进帅帐内,传讯兵跪地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韩信想着心事,被报告声打算了颇为不耐烦。
“项羽若是想和被冲散了的楚军汇合——这是肯定的……”一个声音在韩信心底分析道。
“南下追!”韩信干脆利落的抬手比划。
小兵扣头行礼,赶紧低着头退出帐外传达军令。
若是他抬起头,便会看见齐王此时的不对劲来。
韩信下达军令抬起的手还定格在半空,眼珠僵硬的转动一遭,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做出的动作,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下达了追杀项羽的命令!
那句话、那个分析,根本就非他韩信自主做出的!
在小兵前来汇报之前,他尚在走神思虑,怎有空揣度项羽动向!?更何况,他是不想项羽死的,至少也不是现在的局面下!
刹那间,韩信如坠寒潭,彻骨冰寒沿着脊椎往上蔓延,最终将他一个激灵冻醒。
既然再次知晓追杀项羽对他百害无一利,那尽可以放缓搜捕,等项羽和他的大军汇集,自己自己再回刘季处,就说未搜捕到人。
等到那时候,大敌当前,刘季就是再怎么想给自己治罪也是无可奈何了——毕竟樊哙已亡,刘季定还想用自己这把利剑。
韩信两手狠狠往沙盘上一拍,顿时将那刚堆完的沙盘拍的四散。
恐惧在此刻尽数化作暴怒——他韩信一向清高孤傲,如今竟如同提线木偶,被人肆意操纵着!
这档口儿,外头又进来一人,正是裨将周勃。
周勃入帐时动作放轻,待见得内里只有韩信一人独坐之时舒了口气。
“将军,外头有项羽来使,想拜谒将军,您是见也不见!?”
东方渐红,映出一片血色的天空。
“侯爷……”
“莫……废话!”剧烈的喘息就像胸口被压上了千斤大石的人在说话:“找马……侯爷,侯爷要回彭城去……”
“不是找到几位将军就行……”
“不……来不及了……回彭城……昭昭知,知道的。”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项羽眯着眼睛望着那跳跃出地平线的朝阳的时候这么想着,而他这颗露珠,也就要被蒸发了……
荒郊野岭中,项羽双手支撑着膝盖,血液从他的鼻子里一点一点的渗出来,滴落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的土地上。
最后,这个高大的身形如同一截沉重的木桩一般,轰然倒地。
仰躺在鲜血浸染的土地上,耳畔掠过林间的熏风逐渐带走项羽身上的最后一丝热量,那双重瞳中映着喷薄而出的日轮,紫薇星的在东方耀眼的光芒中黯淡无光。
项羽的记忆中掠过很多人,最后,依旧定格在那张熟悉的面容上,背景尽数化作虚无,只有那张脸,那双眼,在虚无的黑暗中定格成了永恒。
☆、交汇
同一时间,千里外,火红的流云缠绕在苍穹东极。
伏在熊心背上的虞楚昭莫名的悲从中来,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
虞楚昭的眼泪骤然下坠,沾湿了背着他的熊心的衣领。
熊心脚步微微乱了一下:“怎么了?”
半晌,熊心也没等到虞楚昭的回答,只得在心底叹了口气,调整了步伐的速度,往前追骑着小毛驴的甘罗去。
虞楚昭无力的靠在熊心肩头,甘罗远远的叹息声最终隐成黑暗中的一点余声,消退的不见踪影。
“他晕过去了。”熊心冷硬的侧脸对着身侧的甘罗。
虞楚昭就像一个僵硬的木偶一样,歪着头,紧闭的双眼朝着初露的朝霞的方向。仿佛视线穿透遮蔽了眼睛的黑暗、穿透燃烧东方苍穹的金红的光芒,看见了被朝阳光线遮蔽了的浩瀚星河。
一瞬间,虞楚昭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吸上了天穹,和那灿烂的星辉相融在一起,从至高的空中俯视着整个神州大地。
一抹忽明忽暗的金光在流动不止的星河中岿然不动,温柔而灿烂的光线始终停留在虞楚昭的身上,宛如一道包裹上来的目光。
虞楚昭讶然转头,在万顷星河中看见那旋转着的金色八卦光盘,下一秒,失重感骤然来袭,虞楚昭大叫一声,在度落回到地面。
那双失明的双眸中骤然出现了光亮——晨辉的天空、朝阳下的土地,还有不远处仰躺在地上的高大男人。
“项羽……”虞楚昭嘶哑着嗓子愕然开口,难以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那个他以为再也看不见的人,现在近在咫尺。
这一瞬间,虞楚昭懒得去想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只知道为了再见这一眼,哪怕是在阴曹地府、碧落黄泉,也在所不惜。
此时,虞楚昭肉体和灵魂完全分离,心中强烈的所念所求将他带到了项羽身边。
高阳城外荒野,金红的朝霞落在两道人影上,东方的日轮终于喷薄而出。
“项羽……”虞楚昭跪趴在泥沙尘土中间,突然间无可抑制的泪流满面,拖着依旧是满身伤痛的身躯往前挪动半步,脸被眼泪和黄土脏污,就像一只惨遭虐待又被抛弃的杂毛瘦猫。
他的声音哽咽,在三个月的折磨、提心吊胆中伪装出的强硬和坚强,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瞬间土崩瓦解,化作了浓浓的委屈,就像一个无所依靠的流浪已久的小孩,突然又找到了熟悉的肩膀。
但是,那个一向将虞楚昭宠进了骨子里的男人却未吱声,更别说像往常一样听见虞楚昭的声音,便能条件反射一般做出反应。
“项羽?”虞楚昭愣了片刻,迟疑的又喊了一声,眼泪收在眼眶里,一瞬间的惊惧让他忘记了哭泣。
……
“死了……”
“项羽将死,回天无力!这就是命数!”
……
侯生和吕不韦的话炸雷般在虞楚昭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响起来,倏然间唤醒了虞楚昭的神智!
这时,虞楚昭才恍然项羽身下那一片比旁处都生一号的红褐色泥土是如何来的——那分明是这个男人身下渗出的鲜血染成了的!
“项羽!你听见了么!?”虞楚昭难以置信的哭喊出声,手指抠进泥土中,拖动着断腿艰难的往不远处的人身边爬去。
地面上拖出一道血红的轨迹,每一寸的靠近都在土地上留下血和泪,
“项羽,是我……我来了……”
“听见我的声音么!?”
“你醒醒,我爬不动了……你起来啊……”
“项羽……”
昏迷不醒的男人仰躺在地面上,极度瘦削的脸颊上蓬乱的胡子遮挡住遍布的血痕淤青,花白的头发凌乱的覆盖在他曾经俊美无铸的面上。
若非身边掉落的那柄徐夫人所铸的苍龙破城,无人能再辨认出这个男人就是西楚霸王项羽。
虞楚昭满身血迹灰尘,无法抑制的抽噎着,嗓音早已沙哑,在紧靠未受伤的手拖行着残破不堪的身躯爬出三十来丈之后,终于力竭,摊倒在项羽身边不到一丈的地方。
此时,虞楚昭尚有知觉的胸腹早已拖在坚硬的地上磨破,勉强遮身的衣裳血迹斑斑,手指甲翻出皮肉,伤口中嵌着沙土。
然,虞楚昭就像什么都感觉都没有一般,视线中只剩下项羽一人。
他奋力伸手去够前方不远处的男人,只想着能再次触碰一下那具熟悉的身躯,哪怕只有一下也好,至少让他确定那具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