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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有矜提步走到守卫身旁,歉意地一笑:“我还不累,冯兄先自去歇息罢。”
冯闻镜一滞,瞧了眼陆有矜凝重的脸色,也不愿自讨没趣,自顾自去值房了。
他倒是说走就走,可苦了一干守卫。陆有矜一会儿过去纠正这个人的下巴,不时又来纠正那个人的拿刀手势,一板一眼,很是仔细。守卫们苦着脸,一个个目视前方,站得笔直。
陆有矜纠正好他们的姿势,自己也不离开。张肩拔背站在他们身旁,一语不发。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守卫们就腿脚发颤,受不住了。他们平日任性散漫,此时心里都叫苦不迭。但偷眼看看身边新来的年轻守将,还是静如止水,凛然不动。只得强撑精神,把早已酸痛僵硬的脊背挺直。
冯闻镜歪在值房中的椅上,趁着困意脱去罩袍,合上眼睛酣睡一场。
等他伸伸懒腰,走到窗旁,三个时辰过去,守卫们只能强撑着一副架子,腰背却明显地松散了。只有那个陆有矜,还是站在距宫门丈远的地方,留下一道笔直的影子,活像棵稚嫩却挺拔的小树。
冯闻镜摇摇头,无限感慨的暗叹一声:“这少年郎在京城怕难混出名堂唷!”
春丰楼离宫城不远,是京里颇有名望的老字号。冯陆两人赶到包厢时,章召和两个青年已在等候。
章召沾了叔叔章沉的光,位居副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章召见了冯闻镜,熟稔地一拍他肩膀道:“新差事如何?”
冯闻镜忙不迭谢恩:“多谢副使提拔。”
“不忙谢。”章召坐到主位上,伸手示意两人落座:“闻镜一身功夫,教个骑马算甚?且用心伺候殿下,日后好处享用不尽呢!”
冯闻镜谦逊道:“我腿受伤好多年了,骑射也荒废不少。章副使推荐,定当勉力就是!”
“嗨!”章召摇摇头,不以为然道:“王孙公子练马么,不过是寻乐子——又不指望战场拼杀,权且当哄孩子玩吧。”
“这位是甘肃来的陆守将吧?”章召转过头,笑吟吟地望向陆有矜:“好个英气的骄子!”
陆有矜在夸奖中腼腆地笑笑,露出一丝少年人的局促。
章召满上酒杯,往陆有矜前头一推,晶莹的琥铂色酒液在杯中荡漾:“陆兄先干了这杯!权当洗尘!”
陆有矜道过谢,依言饮尽杯中酒。
酒过三巡,几人一来一往地说着闲话。
章召始终不动声色地注意端坐着的陆有矜,他内敛寡言,但一开腔又应付合度,让人掂量不准斤两
“陆兄是将帅世家。”章召估摸气氛到了,声音夹带一丝醉意道:“不知有没有了却君王天下事的抱负呢?”
陆有矜举杯的动作蓦然顿住,他想了想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君王,和哪种天下事了。”
“好!好!好!”章召击掌赞叹,趁机道:“不坠陆家名声。过两日吧,让冯闻镜带你去见一个人!”
冯闻镜登时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抗拒道:“副使!有矜他尚年少……”
章召一摆手,笑道:“有志何惧年少?闻镜莫不是怕少年郎后来居上?”
冯闻镜表情复杂,喉咙一滚,却终究没再说出拒绝的话。
正事已定,章召岔开话题道:“你们知道么,谢临摹的《平安帖》这回没能以假乱真,被沈均那小子赢了一局!嘿嘿,这次你们的注押错了吧——给钱给钱,一人十两!”
上层文官们多精通诗画音律,这些军官们看不懂字画,他们想凑这热闹,只能用赌钱押注的方式。
和章召一同来的圆脸青年惊道:“你说的当真?听说谢公子闭门不出好几日,怎么竟没赢到?”
“嘿嘿,那可是名帖,哪能那么容易到手?”
“《快雪时晴》也是羲之名帖。”圆脸少年放下酒杯反驳道:“那又怎样,还不是被谢公子赢了过去。”
“那我不管!”章召趁醉大声嚷嚷道:“总之你们的银子可不能赖啊!”
“没说赖你的银子,我只觉奇怪。”
“《快雪时晴帖》也隐含萧索,但毕竟是雪后趁兴泼墨,还算洒脱。《平安帖》对世事的悲凉却直透纸背。”始终静坐在一旁的陆有矜开了口:“书法讲究达其性情,形其哀乐。你们所说的谢公子想必年纪尚轻,即使笔力到了,没有相似的阅历和心境,细看之下,也会相差甚远。”
几人都放下牙著,瞪大眼睛。即便是陆有矜从门外进来,第一眼相见时,众人也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
“陆兄,你对书画还有造诣?”
陆有矜默默地摇摇头,垂下眼睛:“造诣谈不上,只是知道下笔和心境有关罢了。”
他见过父亲早年时写的兵法,肆意洒脱,雄姿英发。叶落秋至,白发丛生之后,父亲的字真的变了,字迹沉郁,满纸暮气令人观之悲戚。母亲刚到京城的那几年,家书中絮絮地写些京中琐事,再嘱父亲注意加衣,殷殷思念便随着一笔秀润细腻的小楷跃然纸上。两年后,随着父母感情渐冷,母亲的笔迹不再温婉,同是小楷,却冷而峻瘦,一笔一划皆成置身事外的决绝。
在座的几人倒真是好好打量起陆有矜,他十指骨节分明,肩背挺括。很少说话,开口时声音却低沉清晰,言之有理。他没有刻意掩饰长年习武在自己身体上留下的痕迹,也没有着意彰显自己诗书造诣。倒给人萧萧肃肃,爽朗清雅之感。
等菜吃得差不多,章召笑道:“今个儿是好日子,谁都不许走。陆兄弟远道而来,边境艰苦,咱们还要换个地方好好开顿荤!”
陆有矜站起身子拱手答谢:“多谢诸位款待。只是天色已晚,下次我做东,再请几位开荤。”
那圆脸青年笑得嘴巴合不拢:“陆兄,你还真以为开荤是大口吃肉呢——咱们一同去远香楼找乐子啊。”
陆有矜一怔,还等不及他答话。冯闻镜已站起身子开口道:“敷儿的病这几天不太好,你们好生玩,我就不便奉陪了。”说罢又向陆有矜拱拱手,歉疚道:“陆兄勿怪,等家中事毕,我再陪陆兄尽兴。”
因为是家中人有病,谁也不好出面阻拦。
等冯闻镜出了门,章召叹口气:“每日都为他弟弟的事儿摆张苦菜脸,白白败了我们的兴头!”
陆有矜的目光还没有从门上移开,沉思着问章召:“他弟弟怎么了?”
“从小的毛病了,是个呆子不说,下边儿的身子还不能动!每日往药罐儿里扔钱,这不前些日子,老冯的新媳妇儿受不了,回娘家去了……”
那瘦长脸也接话道:“要说也是,老冯自个儿成家了,还非和他那不中用的讨债弟弟牵扯不清,谁能受得了?”
陆有矜看了那瘦长脸一眼,眉头轻皱,却没有说话。
“行了行了!能不能别在这儿说扫兴的!”章召不耐烦地一挥手,又对陆又矜笑道:“陆兄初来京里,兄弟我可要尽地主之谊,今晚!陆兄的开销,我一个人包了!”
那圆脸青年笑着起哄:“陆兄啊陆兄,你可别为他省银子!到了地方,就挑那头牌花魁!”
说罢,三人哄然而笑。
“我还是不去了。”陆有矜站起身道:“家父病逝,虽过了丁忧,却毫无兴致纵情声色,到京城任职也是先父遗命,小弟实不忍他在天之灵失望。”
章召打圆场道:“吃了这顿饭,大家日后就是朋友!陆兄既身负父命,不愿耽于玩乐,我们也不便破人之志了。”
陆有矜一拱手道:“各位海涵,小弟先走一步。”
他独自走出春丰楼时,沿途的屋舍都点燃了烛火,大街的青石板被各大饭馆堂子前的灯笼照的发亮,但热闹都被关在一扇扇门内,此时的街巷寂静无比,夜晚的春风夹着寒意,吹满他的袖口。
作者有话要说:
出场人物有点多
第4章 宓英阁
初夏,宓英阁。
这儿是皇帝精心挑选的地方,勋贵的孩子在这陪太子读书。
太子出阁之后,除在此听经史子集,在东宫另有儒学之士专为他讲述各朝得失。
宓英阁前是一湾浅溪,溪旁有两棵百年老槐,枝叶拂地,状如龙蛇,刚入阁读书时,孩子们最爱干的事儿就是两臂伸直,看看到底要几个人才能把这百年的老树抱在怀中。
从弟子规到千字经,再到孔孟庄子,时光疏忽而过,老槐依旧如故,孩子们却长高了。
宓英阁内
当朝首辅沈熙正把花白的头颅埋进书中,诲人不倦地出声朗诵《论语》
谢临穿着一件绉纱朱色上衣,发分两髫,顶留一髻。正坐在宓英阁中,侧着头朝窗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