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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将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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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满地丹枫葳蕤生光,宫人们来回奔走,匆匆踏上去,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更添几分秋日的肃杀森寒。

    周祭睇了一眼,一如既往地笑着,但面色苍白得如纸一般,他猛地揪住了魏延的头发,轻轻启唇:“你至死都在做你的英雄美梦,可其实你,不过就是任由人摆布的蝼蚁而已。舅父,你觉得可笑么?其实我的人生,比你的更可笑呢。”

    “有时我总在想,得了天下又如何,亡国为奴又如何,我的人生也就是这样,没有分毫乐趣的吧。可是,我不好过的话,为何要让天下人好过呢?”

    他反手将木椟合上,自嘲道:“奇怪,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些,怪哉,怪哉。”





第4章 第四章
    乌江之上,秋风瑟瑟。周祭依旧是一身素缟,峨冠博带,神色郑重地看着立在船头的宋淮,眉目冷峻,态度庄重。

    周祭道:“义士此去,挑家国重担于一身,肩负除暴安良之使命,无论功成与否,祭必定终生感念义士恩德。义士家中可还有人?祭愿代为照顾,直至义士平安归来。”

    宋淮抱剑凭栏而立,缁衣墨发,神采飞扬,“还望太子殿下记得对在下的承诺,饶太后一死,许她安享此生。”

    他身后是几大箱子的金银财宝和盛放着魏延人头的精致木椟。

    “义士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周祭紧攒眉头,提出疑问,这女人好大的能耐,竟然能让宋淮至死都还对她惦念不忘!可印象中,除了胸前二两肉,一副好皮囊,她还有些什么?男宠遍地,秽乱不堪,不识大字,胸无点墨,莫不是世风不复,道德沦丧,男人的审美江河日下了?

    “其实——”宋淮语滞。

    周祭道:“此处并无他人,义士但讲无妨,祭愿闻其详。”

    “她是我的阿姊。”宋淮默默道。

    “砰!”周祭心头有巨石滚落,砸倒了他的镇静,他愀然变色,道:“若果真如此,义士此番是断断然去不成的了!”

    他看着宋淮震惊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太过露骨,便缓和语气道:“义士日前已经与曲幽台见过废太后,若她将刺陈之事公告于天下,这些时日的努力岂不都是白费了?连义士在陈国也会危在旦夕间,性命难保!”

    “太子殿下莫不是怕我姐弟二人串通一气,假意为太子效力,实则去勾结陈王吧?”宋淮斜眼看他。

    “义士当真是冤枉祭了。”周祭委屈万分,低垂眼睑,一副有冤无处诉的表情。

    宋淮道:“得知我与她身份之人,早已不复存在于世上,若我有意隐瞒,太子又如何得知?在下之所以据实相告,是将太子殿下看做生平知己,掘才伯乐,不愿有一丝一毫隐瞒之处。也望太子殿下看在在下的薄面上,不要再为难于她。刺陈一事,事关苍生万民,在下从不曾对阿姊提过一个字。”

    见周祭仍有犹豫之色,宋淮不禁冷笑,高声道:“行走江湖,‘义’字打头,在下怎会做出背主忘恩的禽兽行径?昔年在下初入江湖时,曾说过,要么富贵荣光,要么客死他乡,要么名扬天下,要么四海为家,要么高居庙堂,高么退远湖江,要么功成名就,要么埋骨荒丘,如今能为太子殿下办事,纵算是死,在下也绝无二话。”

    “祭牢记于心,若有违对义士许下的承诺,必遭天打雷劈,灭顶之灾。”周祭举起右掌,对天立下重誓。

    “在下告辞。”宋淮道,他转身拨动船桨,一口咬下塞子,手提一壶浊酒,一壁行船,一壁饮酒,如闲云野鹤,天地蜉蝣,消失在周祭视线内。

    周祭心里“咯噔”一沉,此去险阻万千,可还能生还故里?想当年废太后给他下套,诬陷他调戏庶母,父皇一怒之下将他贬至巴蜀苦寒之地一十四年,为了皇家颜面,此事未曾对外透露半个字,只道他不务正业,该好好去历练历练。

    临走之时,他曾对母亲承诺,他日必定杀进重城,一雪前耻,重夺他越国太子的权势地位,让母亲得以扬眉吐气,不再受贱妇的压榨剥削。

    母亲当时只说:“好。”

    而待他当真杀入平城时,却只见一片荒冢,白骨堆积,十四年与母亲相隔千城,尚有希冀,到如今相隔咫尺,坟墓里外,却是心冷到死,再无期盼。

    世事莫测,总难预料,但愿他此去,能平安无事。

    起码,杀死陈王后再死也不迟啊。

    风萧萧,乌江寒;壮士去,不复还。

    不复还啊不复还。

    周祭回到宫中,心绪未定,便见太后宋春阳火急火燎地赶来,追着他问道:“他现在何处?”

    周祭道:“儿臣愚钝,不知母后口中的‘他’到底所谓何人。”

    宋春阳两眼发直,颤抖着拿出怀中的随珠,“便是这颗随珠的主人,宋淮他,现在何处?”

    周祭平静道:“母后说笑了,‘宋淮’二字,我闻所未闻,何谈知道他的去留?”

    “你若执意不肯相告,难道不怕我将你的计划公之于众么?”宋春阳咬牙切齿道。

    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般,周祭笑得十分和煦,“嗯?是么?母后尽管一试,我倒是想要看看,事发之后,是我先死,还是他宋淮先死?”

    “呵呵呵呵,传言中仁义贤德的越国太子,原来竟是如此卑鄙算计的小人!呵呵!”

    “多谢母后夸奖,”周祭笑道:“骊山脚下的皇陵已经修筑好,儿臣特意命人在皇陵旁搭建了石屋,供母后日后常驻守陵,母后今日不妨收拾收拾,明日便可启程动身了。”

    “好!好!”宋春阳气得发抖,蛾眉倒竖起来,扶着桌角方才立稳,“昔日孺子如今已成一国之主,再非我所能控制得了,守陵?好!我倒要看看你这越国的江山保得了几日太平,你这越国的宗庙皇陵保得了几日安康!”

    “但愿母后能有命留到越国国破城灭之日。”
    
    宋春阳气了个倒仰,吹眉毛瞪眼,实在拿着衣冠禽兽无法,跺了跺脚,愤然而去。“……无义之人,必遭天谴!”

    无义么?无义么?

    可这天下人,何人不在称颂我的仁义道德?

作者有话要说:
攻快出来拯救小受受吧





第5章 第五章
    一连几日,茶饭不思,临食废箸,周祭开始心烦意乱起来。每次习惯性地将公文一股脑儿摔在地上,好似摔的声音越大,他越能平静下来。

    “陈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这日天将蒙蒙亮,周祭矍然坐起,便直问宫人。

    宫人道:“……尚未。”

    “无用!”周祭宽袖一抚,将一堆竹简带在地上,发出“咣咣”的声响。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宫人一惊,忙惊骇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罢了,罢了,和你计较什么。”周祭挤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成败有命,胜负在天,非干人力可以左右,人又何必惶惶不安?胜是我幸,败亦我命,如此而已。

    “今日是舅父头七,我总归要尽一尽侄子本分,你去为我备马,我要亲自去一趟这昔日威风八面的破虏将军府第。”

    “遵命。”

    今日是魏延去世第七日,同样也是宋淮赴陈第七日。

    陈国。

    宋淮在驿站等了足足六日,方才等来了陈国的太宰李歇大人。

    烛火摇曳,橙黄的光洒在宋淮的脸上,使他原本坚硬端方的面部轮廓变得柔和了几分。他揭开木椟,眼里冒着精光,“在下此次带着越国魏延的狗头前来投奔陈王,乞求一安身之处,还望太宰大人向陈王进言。这里是资币银钱,是我从魏延府上盗取的,还望太宰大人笑纳。”

    世人皆知陈国太宰李歇视钱如命,最爱贪污纳贿,鬻宠擅权,然颇得陈王信任,是以人们一旦出了事情,只消花些银子打通李歇这道关节,所有困难,便可迎刃而解。

    果不其然,李歇双目炯炯发光,随手在宋淮递过来的布囊里抓了一把,喜滋滋地听着钱响,满面陶醉,随意地回道:“好说,好说。”

    宋淮展颜,你说好说,那么一切就真的好说了。

    将资币交给身边人保管,李歇嫌弃地看了看魏延的首级,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不到当年横行无忌的魏延竟然会死在一个无名小辈手里,可笑可笑,可叹可叹。”转身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宋淮道:“在下贱民宋三。”

    李歇略略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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