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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挑起战端的事; 想必曦微你已经知晓,这次你奔往战线; 我与你同去。”
这消息委实是太过惊人,连穆曦微一片混沌的头脑都下意识做出反应; 不可思议道:“师父…您,与我同去?”
剑圣…要在他一个筑基弟子所在的队伍中与他同去?
穆曦微记得自己曾听人说过,说以前大大小小的人魔战事中; 若是能让六宗掌门辈的人物亲临; 就可以算得上是规模极大; 牵连极广的战事。
至于陆地神仙; 则有近百年不曾亲身参与过人魔纷争。
他们存在的意义如同天阙之下的巨碑; 单单是知道有那么号人物,无需动身,无需现身; 已经是无声的威慑。
更遑论是剑圣?
大妖魔主已死百年; 要何等灭世之战; 才能吸引剑圣。
“对; 这场恐有变端,因此我与你同去。”
谈半生透露天机透露得含糊,落永昼也只能含糊不清带过原委。
他弯了弯眼睛,眼尾向上钩起的那点笑意如同水面上轻轻打旋的一片花瓣,闹得人心痒痒。
“而且我也很想和曦微一起出去啊。”
前面几个任务世界,落永昼扮演的要么是生人勿近高岭之花,要么是高深莫测隐世高人,他那会儿心性也冷淡澄明极了,几乎到真正无欲无求,七情不动的地步。
所以导致落永昼一天到晚要么在宗门圣地,要么在雪山高峰里窝着不动,从没怎么出去走过看看修仙世界外面恢弘壮丽的景色。
等到《天命》中世界,也许是自己亲手构筑的世界,写出来的主角到底不一样的缘故。
落永昼原本几近冻结的喜怒哀乐又逐渐开始复苏。他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是长什么模样的了
“百年前魔族战场…”
“一生之痛…”
祁云飞的那几句只言片语在穆曦微耳边挥之不去,此刻又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
穆曦微隐约明白了落永昼的想法。
大概曾经百年前那个人上过魔族战场,师父不在他身边,因而出了事,酿成他的一生之痛。
所以轮到百年后自己这边——
哪怕师父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于事无补;哪怕愿意抛下剑圣的体面骄傲改头换面,他也要怀着绵延百年的愧疚之心与自己一起去。
穆曦微开了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连挤简简单单一个字都挤得无比艰难:“好。”
若是师父担忧记挂的是自己,穆曦微自可与他明言,叫落永昼不必担心,实在不必要和他一起前去。
可师父为的不是他,是百年前他失之交臂的另一个人。
他的命是落永昼救的,落永昼对他或许另有目的,但好是真的好。
若没有落永昼,也许自己这时候的坟头草已经有三尺高了也不一定,哪里来在天榜试上风光夺得第一的机会?
穆曦微没有狼心狗肺到能心安理得享受落永昼对他的好,心中还生怨的地步。
他依然深深惦记着落永昼的好,依旧视落永昼为他命里的光,落永昼想要什么穆曦微都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惟独不同的是需要紧紧记牢日后当谨守距离,也算是对他们两人彼此都好。
有一个念头在穆曦微心中扎下种子,以极短的时间疯狂生长发芽,转眼间参天大树的根须枝叶纠缠他每一寸心肺血肉,牢不可破。
他想要变强。
想站到和师父一样高的位置。
然后到那时候,他就或许可以光明正大,磊落地问落永昼一句。
问他心中那个人究竟是谁。
问他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问他百年的人事,究竟哪样值得让他记挂至今,念念不忘到执迷的地步。
落永昼听到自己徒弟的声音好像不大对劲,刚想安慰他两句放宽心,别有太大心理阴影时,穆曦微早就跑得没影。
云母屏风前空空落落得只留下烛光的影子。
落永昼:“……”
不是,这孩子最近怎么跑得那么快?
白云间的弟子辈去战场上历练归历练。
一来战事仍在可控范围之内,边境长城上修士大多身经百战,经验纯熟,远远没到危急存亡倾巢出动的时候。
二来在宗门内长大的弟子,到底暂时不适应战场上的状况,他们是去历练,不是去送命的同时顺便给旁人添麻烦。
于是六宗长辈索性安排了一队队弟子分拨前往边境城池村镇,护好其中居民不被魔族侵扰的同时,与长城方守望相助。
宴还和穆曦微同在一队,为两位负责的领头弟子,带着一队大部分筑基,和少数几个有金丹修为的弟子前去息城。
宴还一开始是不高兴的。
他堂堂元婴巅峰,做点什么不好,去战场上杀魔也可以立下赫赫战功,偏生要去做这种活儿?
用剑修的话来说,就是宁愿在生死之间徘徊游走,也不愿意在后方苟且求全。
陆归景淡淡看他一眼,只用了一句话压下宴还所有不满与反抗:“师叔与你们同去,在队中化名洛十六,你千万记得莫要透露。”
剑圣同行,想不起点风雨也难。
陆归景想着到时候给落永昼打掩护的那队弟子万一被风雨波及,宴还身为年轻一辈巅峰,比宗内大多数长老不差,有他在,总能担点事。
宴还当即闭嘴,甚至还兴奋得满脸赤红。
剑圣啊!那可是剑圣啊!
能见他一面就可以捂脸偷偷笑的剑圣。
能同行——
就是拿斩杀日月星三部首领的功劳来换和剑圣同行的机会,宴还也是不一定乐意的。
宴还如梦似幻地走了,并且成功保持如梦似幻的心态到了启程的时候。
导致他没听清楚一个小声向他发问的弟子在说什么:“嗯?”
那弟子再重复一遍:“宴师兄,我听说我们要去的那息城是有名的鬼城,死气沉沉,外面的人不愿意进去,里面的人不愿意出来是真的吗?”
“……”
如果按照后面半句的评判标准,宴还估摸着至少一大半的边境城池无可幸免,惨遭鬼城。
毕竟人家远在边疆地带,不说魔族侵扰,就是杀人抢劫的团伙也从来少不了在那边浑水摸鱼。自然里面的人不愿意出去,外面的人不愿意进来。
剑修的世界里不存在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只有一剑破万法,有剑心不慌。
宴还正想用剑修的正气凛然价值观教育一下弟子时,又听那弟子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
“而且听说息城里面,每天都要消失一个人,宴师兄,这是真的吗?”
“……”
宴还彻底无言,恨不得让他掰着手指头算一算,“来,我教你。边境长城距今已有数万年之久,息城临近边境长城,年岁应当差不太离。”
“若是每天消失一个人,不用魔族动手,息城早一万年前就该城破人空,尸骨都该堆成山了。。”
弟子自己算了一下,果真心服口服,再也没说什么。
这时候另有一道声音漫不经心响起来。
原来是个衣袍雪白,披风绣金,黄金面具覆面的少年人。
奇怪极了。
正常人假如连脸都见不到,当然无从 评判这人英俊美丑与否。
但是说话的人不一样。
看他身姿风仪,毫无道理地就给人一种这人必然生得好看极了的想法,甚至一时冲动之间头脑发热,就想要去扒掉他面具。
落永昼问道:“既然息城是座鬼城的谣言闹得不小,怎么不见上头有宗门插手辟谣?”
来了!
宴还做了一晚上的准备,一晚上没合眼,为的就是在剑圣有需要的时候,展现一番自己白云间掌门首徒的风范,打消之前在通州城中有眼不识泰山的尴尬。
来以此证明自己绝不会比那个穆曦微差!
宴还当即搓搓手,抢先道:“是这样的。边境的城池村镇,大多规模很小,零星错落。这种领地,即使几个宗门有心,分派到下头时弟子门人眼高手低,不会多尽几个心。”
“而边境长城固然与之接壤,边境长城上的修士俱为各家各派不同出身的人物,立场各异。只在战时互为袍泽,负责保护好边境安危,这等事情也是自然不会管的。”
落永昼若有所思点点头。
宴还没等来剑圣的夸奖,倒是听到弟子问落永昼一句疑问:“咦,这位师兄,你怎么穿得与剑圣打扮如此肖似?”
他们大多为筑基金丹,有很多连天榜试都没去参加,当然无从得知到剑圣真正模样。
弟子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有多想。
毕竟这天下学剑圣打扮的人多了去了。
来了!
宴还心中又是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