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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爹,今天您老总算也承认他是个人杰了吧?”东方笑天身旁一个俊逸青年顾盼神飞。“可惜他入了魔道,白白辜负了自己!”
青年极不服气,但瞟了一眼父亲的脸色,不敢反驳,只得闭口。
二人来去如风,已激斗了四百余招。众人叹为观止,连连道:“今天能看见这么精彩绝伦、百年不遇的一战,就是马上去死了,也值!”
就在众人的交口赞叹中,忽见赵长安凌空拔起,身上的丝带、丝绦、丝袖一齐飞扬,被一阵清风托举着,翩跹扶摇而上,而宁致远几乎是与他同时到了树冠花顶。赵长安双臂一振,“呼!”那缕托举他飞升的清风立刻就成了疾风!
这一阵风是如此刚劲,两人足底的花枝全猛起来,无数桃花花瓣离枝而飞,飞过二人身侧,飞过两人头顶,然后倏地顿住,被赵长安那浑厚无匹的内家真气凝窒在了半空!宁致远心头一凛:在他有生之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深厚的内力!岂止是他,就是上万武林中人,又有谁曾见过或听说过这等骇人听闻的内家真气?
“小心!”东方笑天大喊,“他要拼命了!”
“呼!”刚烈迅猛的飓风横扫湖岸,吹得众人无不双眼难睁,而宁致远首当其冲,更觉呼吸窘窒。高手相搏,到最后,搏的已不是武功招式、轻功身法,而是内力,只有日夜苦练,循序渐进,方能积累而成的内家真气!而高手间一旦到了比拼先天罡气的地步,那也就到了最要紧、也最性命攸关的时刻了!
可是,宁致远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只过了四百多招,就要以命相搏。以赵长安的武功修为,本不应这么急躁,或许,他已厌倦了缠斗,要为今日这世间瞩目的一战来一个尽快的了结?但他抢先一着,以内劲逼迫自己,占尽了先机。自己莫非也以内劲硬碰硬地跟他拼命吗?
就这一犹豫间,他忽然看见,在赵长安那防御得无懈可击的身上,露出了一处极细微的空门,一处天下绝无人可以发觉的空门!但宁致远却看见了,这处空门,就在他左颈旁,左肩上不足两寸的地方!
攻敌之必救!心随意动,根本无需思索,“刷”,长剑飞刺空门!这一剑如高山流水,直泻而下,一发而不可收;又如离弦之箭,有去无回,已不能阻止!天空澄碧,一青如洗,这么晴好的天气,怎么会有闪电?
这道闪电,是一柄剑划过半空时发出的寒光!七万人只见半空中围绕二人的漫天花雨里,一道光芒雪亮耀眼,如同闪电。闪电闪过晴空,闪过众人眼前,一剑疾刺赵长安左肩上的一寸八分处!
“好!”弘慧大师喜极而赞,“他躲不开!”
但就在这翩若惊鸿、矫逾飞龙、快得令亲眼见到的人也无法相信的一剑刺出之际,身在半空已无处闪避,也不可能闪避的赵长安忽轻一侧身,微微向左一侧,宁致远这倾尽全力,凝集了他二十多年武功修为、炉火纯青、早臻化境的一剑,剑尖所刺的方位便不再是他的左肩,而变成了他的咽喉!
不偏不倚,正是他的咽喉!当宁致远一剑飞射赵长安咽喉之际,逼得他无法呼吸的内力顷刻间却消散了,消散得无影无踪。这一来,没有了丝毫阻力的一剑,去势更劲更疾了。
不计其数的桃花花瓣飞坠,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绝世的青年,无双的一剑,绚烂的花瓣,惊心的瞬间!
就在这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漫天花雨中,赵长安仰首向天,悠然一笑。他的笑容明净清朗,淡定从容,既是历尽颠沛流离、艰辛漂泊的旅人,终于看见了旅途的终点时,满足、欣慰的笑容,也是受尽世态炎凉,尝尽人间悲酸的游子,在终于看到了温暖幸福的家时,虽疲惫已极但仍欣喜万分的笑容。
就在那回旋飞舞,将二人全身笼罩的万千缤纷花瓣中,在那锋利的剑尖已触及他咽喉柔软肌肤的一刹那,他撒手了。他十指松开,抛离了花枝,也撇下了黄伞。
抛开一切,撇下一切,什么都抛开,什么都撇下!寒光一闪,剑锋已到了他的咽喉,世上已无人救得了他!
“啊呀!”昭阳跳起,但却闭上了双眼,不敢也不忍看银亮的剑锋穿透赵长安脖颈时那恐怖残酷的惨状。丹墀上遥遥观战的赵长佑、赵长僖早就有不祥之感,此时见最担心也最害怕的猜测已变成了活生生、血淋淋的现实时,二人厉声惨呼。赵长佑“哇”地一声哭起来:“十九郎,你这是何苦啊!”但,晚了,什么都晚了!原来,一个人决意要死的话,是谁也阻挡不了,也救助不了的!
就在咽喉肌肤感受到那一缕直透骨髓的森寒杀气时,赵长安不禁哆嗦了一下,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死,原来可以这么容易?就像一阵风吹过,一场雨落下,一枝花开谢,一声笛远去?
凌厉的杀气直迫入咽喉,令得他全身霎时间起了一层寒栗:青儿,对不住,我又失信于你了,我这一生言出必行,从无毁诺的时候,可却唯独两次失信于你。可活着实在是太苦了,你若泉下有知,定也不忍我这么受苦吧?以后……不,没有以后了,兴许……会有来生?来生?不……还是不要有来生了吧,此生一何苦,何敢望来生?
可杀气怎么仍只停留在肌肤表面,而不穿透脖颈?莫非,死亡的滋味,亦不过如此?
他倏地睁眼,然后,就看到了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的现实:就在这无可挽回的一瞬间,剑竟然停住了!清风般自然,夕阳般艳丽的一剑,那么快的一剑,竟然硬生生地在半途停住了!
天底下,无论何人,就连赵长安自己,都不能将那么快的一剑停住,除非出剑之人在一剑刺出之际,就已拿捏好了分寸和力道,本就只打算将剑只刺出三尺,刚及赵长安咽喉肌肤的地方,而不是三尺一寸或更远的地方!
宁致远早就计算好了,绝不让手中剑伤到赵长安的一小片肌肤,更遑论刺穿他的喉咙,杀了他!他右腕一沉,剑已收到了身后,对茫然望着自己的赵长安眨了眨眼睛:“三弟,四弟,你骗得二哥我好苦啊!”
赵长安脑中轰鸣,支撑全身的真气立刻消散,仰面摔跌。岸上的人,只见宁致远手中剑立刻就要洞穿赵长安咽喉之际,却忽然撤剑,然后,赵长安就四仰八叉、狼狈万状地跌落,压断了树顶的许多花枝,直往下掉。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刚才怎么啦?未待一个念头转完,紧接着,更奇怪的事又发生了,只见宁致远《炫》疾往下堕,剑交《书》左手,右手疾《网》一捞,已抓住了坠入树枝间的赵长安右臂,一提,赵长安的四脚朝天已转为双足向下,也不过眨眼的工夫,二人已双双飘落地上。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发生,在一瞬间结束!
宁致远笑视面色发白仍在发怔的赵长安,伸左手接住了空中扶摇而下的黄龙伞伞柄,右手一抄,已拈住了冉冉飘落的花枝。他将剑、伞、花枝搁在桌上,然后对茫然失措的赵长安道:“不下雨了。三弟四弟,几月不见,别来无恙?”
赵长安转身,漫无目的地紧走两步,解开系扣,除下锦氅,随手扔在椅中,这才回身,仍不看宁致远,坐下时,神色已回复了平静。他望了望远处的春山,近处的花林,顺手端起早凉了的茶,啜饮一口,看他那意态舒闲的样子,像正在等待什么。
宁致远不知他肚子里又在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过,赵长安并未让他久候,双手作势虚虚一拍。立刻,泊在远处的龙舟赶来了,庄王上岸,到他面前,躬身垂首,请问有何圣谕。
“殿前都点检镇宁节度使毕辉来了吗?”
“这……臣不知!”
“传他来见朕!”
“是!臣遵旨!”庄王离岸登舟。须臾,龙舟去而复回,来的却是赵长佑。赵长安奇道:“你来做什么?”
“殿下!”赵长佑虔敬行礼,“臣等恭请殿下起驾回城!”
“急着回去做什么?这里景致好,朕要多待一会儿才走。庄王会不会办差?让他召个人,半天也召不来!”赵长佑发窘:“臣……”
“快去,即刻传毕辉来,另……”赵长安皱眉,“未奉宣召,你和御舟不得再来!”
赵长佑无奈,只得离去,片刻,一艘官船驶到小洲边,船上下来一身材精瘦、眉目精明的戎装中年男子,到赵长安面前,三跪九叩:“臣殿前都点检镇宁节度使毕辉拜谒世子殿下,愿世子殿下千岁,千千岁!”赵长安点头:“唔,起来吧,你就是毕辉?朕的密诏,你接到了吧?”毕辉仍不敢抬头:“是!”
赵长安接着问:“密诏上交代的事,你已安排好了吗?”
毕辉眼角余光逡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