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黝黝暗暗,其黑无比,窅眇幽邃,其邈难穷。——雪莱《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张谷若译】
第9章 09。羞辱
巴奈特洗完手,光着脚在深色的木地板上走了几步,把纸袋扔在客厅的地毯上,伸了个懒腰。沙发边站着株枝叶纷披的散尾葵,羽状披针形的叶子猗猗茂茂,绿意盎然,让人看着很舒服。
“你跟着我回来的,胆子真大。”欧文关住卧室里衣柜的门,走出来拉开了窗帘,窗户外面的黑胸麻雀被吓得飞走了。
“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而且如果你想的话,我的贞操完全由你掌握,我在引诱你。”巴奈特坐在地毯上,靠着背后深翡翠色的沙发,从纸袋里掏出一个蟹肉沙拉全麦面包咬了几口。他知道欧文是个正直而克制的人,而且敏锐得可怕——比如欧文看见莫妮卡没几秒,就能看出来莫妮卡对月亮不同寻常的爱恋。
“可是我只想回家睡觉。你还在睡觉的时候,我就已经出去找莫妮卡了。”欧文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洗着手。
“你想吃什么吗,”巴奈特从纸袋里翻了翻,“还有鹰嘴豆辣牛肉面包,呃……紫薯皮的无糖乳酪卷、菠菜肉松全麦卷、黑巧克力司康饼。你买得太多了。”
“我在医院等你的时候吃过了,谢谢。”欧文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气泡水,走了过来。
巴奈特挪挪地,“你可以在我旁边坐着歇一会。如果你让我在你家睡一觉,我可以给你做顿饭。”他把面包的包装袋团成一团,放在了桌上。桌子上只放着一个墨绿色的小口玻璃花瓶、一个玻璃壶和几个杯子——杯子只有一个是正过来的。花瓶里什么都没有,单身独居的欧文不会关心花瓶里应该有什么。
“我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做不了饭。”欧文把气泡水贴在巴奈特的脑门上,巴奈特闭上眼睛,卷曲上翘的眼睫毛扫过汽水罐上细密的水珠。
“你可以把你的钥匙给我。”巴奈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他把气泡水放在了地毯上,“欧文,我应该先向你道个歉。我觉得我自己很不对劲——至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是这样的。这儿的Alpha觉得自己有个屌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我很差劲。”
被其他人鼓动去强迫奥兰德的时候,巴奈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多么过分的事。人们通常更喜欢自我批评,因为自我评判的时候,可以得到一种赎罪感——你看,我都已经批评我自己了,你们其他人还有什么权力指责我呢。但是巴奈特更想道歉,向奥兰德、莫妮卡和其他姑娘、被自己添了很多麻烦的欧文警官和他的同事们。
“钥匙就在鞋柜上,你可以拿走那一把。”欧文非常放心地送出去了一把钥匙,“其实我完全可以理解你说的,因为我也是个男人。”他打开汽水喝了一口。巴奈特从欧文滚动的喉结上挪开眼睛,一抬眼假装自己在看别处,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汽水。
“举个自恋的例子,假如某个难对付的竞争对手赞赏地和我说‘你真是我的劲敌’,这个对手是女性,我会觉得她也很优秀,不容小觑;如果他是男性,我会更有满足感——我得到了优秀同性的群体准入许可和认同。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不论对错,大部分男人确实是通过得到其他男性的认同,来认定自己生理之外的男性性别的。对一群发情狂来说,吹嘘性能力可以决定他在自己的同性小团体里的地位,这个小团体的凝结纽带包括狭隘的性别特权意识、所谓的男人气、共同犯罪产生的连带感。”
欧文所说的“小团体”问题并不是简单的从众问题,男性往往通过得到其他男性的认同来确认自己的男性身份。不只有跨性别者有不被他人认同性别的忧虑。对于没有社会地位并且有性别歧视的Alpha男性群体来说,狭隘的性别特权意识——比如炫耀自己的性能力、所谓的男人气——比如暴力犯罪、共同犯罪产生的连带感等等可以决定他们的认同度。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所谓的同性社会性。
这种男性认同往往只在男性之间进行,女性只作为他们的谈论资本,而不被他们视为平等的“人”。如果一个插入者真的爱他的伴侣,绝不会把床上的事作为炫耀的资本,没有尊重、只带有伤人的炫耀欲的性不属于爱情。如果巴奈特依旧像其他小流氓一样用下流话谈论女性,那他既是在侮辱女性,也是在伤害自己。
虽然巴奈特对女性和Omega没什么生理冲动,信息素也只会让他觉得不安,但是处在被其他流氓Alpha包围的封闭环境中,想要被认同,他没什么其他的选择,“你遇见过很多吹嘘自己那种能力的人?”
“嗯。涉及强|奸的男性大部分都这么说:那些女人也超级爽,这是合奸。爽,嗯……他们用这个字眼污蔑女性、夸耀自己、为自己脱罪——这种说法就好像不论女性承受了多少暴力、痛苦、肉体和精神的创伤,她们都可以把这些转换为快感。”欧文冷静地说着,他突然笑了一下,继续说:“‘她们不是也有快感吗’,这真是个好回答。如果他不幸被爆了菊,我也想对他说这句话——‘别报警啊兄弟,干什么恨那个施暴者呢,被戳G点你不是也很爽吗?’这就是他的哔——逻辑。”
巴奈特突然笑了起来,他很庆幸自己在欧文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没有喝水,“刚才那个‘哔——’是什么?”
“是个填空。”欧文也笑了起来,他闭上眼,握着拳,用指头的关节按摩着自己的眉心,“你可以往里面填你觉得最适合描述智障的词,是的。”
巴奈特没有说话。他抿着嘴唇深吸一口气,很坦诚地告诉欧文,“嗯……在被抓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我要做的是多么过分的事情。你和我说的不能缓刑的事,说实话吓到我了。我们聚在一起,大部分时候就是谈论女人,说下流的话,比如自己和几个处女约过、让哪个身经百战的妓|女高潮迭起。”
他低头看着自己两只手手指的交叉和松开,“不那么说的话,其他人就觉得我不够男人。我想……我一直在侮辱女性,我不知道莫妮卡她们会那么痛苦。现在……呃……我已经知道我错了。”
“你比他们好的不止一点半点,宝贝儿。”欧文看着巴奈特说,深色的眼睛温柔而专注,“你以为他们谈的是女性?不,他们只是在谈论满足自己自尊的性幻想对象,这叫‘东方主义的性别观’。就像西方人总喜欢在东方威胁论的基础上‘构建’东方人,觉得他们往往是愚蠢而邪恶的。某些男性——大多数是Alpha,看女性往往也是这样——他们认为女人就应该无知、奉承自己,认为优秀的女性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他说,“我的女同事看黄色漫画,但她们从来不认为我看色情电影不正常,换成那些男人,这个说法的反推通常不会成立。”
巴奈特无所谓似地耸了耸肩,他没有抬起头,“反正我以前也很渣。”和托马斯那群人混在一起让巴奈特觉得自己以前坏透了。
欧文伸手把巴奈特的头抬起来,然后十分绅士地收回了手,“有些异性恋的男人,一面和女人上床,一面嫌恶女人,他们是才最渣的。在他们的世界里,因为阴|茎的存在,男女是不平等的,那些男人认为自己是性的主体,他们蔑视没有这个器官的女人和男Omega,但是他们不得不通过和那些他们厌恶的、认为劣等的女人或者Omega上床来强调自己有这个器官,同时他们还仇视女Alpha。你还没有那么渣,你又没有骗小姑娘的身和心,让女朋友唱《My boyfriend is a gay》。”
巴奈特很纳闷欧文从哪搞来了一个奇怪的歌单,my boyfriend is a gay?不过就像巴奈特说的,有些Alpha有个屌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巴奈特说:“嗯……所以,那种人能找到爱人吗,我是说……难道会有人愿意和他们结婚?”如果没人和这种人结婚,他们就会慢慢绝种了。
欧文给出了肯定答案:“结婚之前一直装模作样欺骗对方不就好了。但是如果他们和优秀的女性结婚,往往会出轨和婚内暴力——‘看吧,这个女人这么能干,可是还不是得任我羞辱还离不开我。’女性越优秀,他就会越彻底的羞辱她,借此维护自己一戳即破的泡沫心。并且有些女性受到压迫久了,也会用这种男性性道德来迫害其他女性,用荡|妇羞辱别人。”
巴奈特笑了笑,“听起来就像是……她们自己戴着枷锁,还要用枷锁的角劈死几个正常人。”
“哈哈哈,是的。”欧文摁亮手机看了看时间,错开了这个让巴奈特觉得压抑的话题,巴奈特和他都应该休息一会,“所以,成年人的事